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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粟米困局

发表时间: 2025-06-18
浓稠的黑暗被陈勇那声带着哭腔的惊呼撕裂:“桑…桑树!

阿父!

雷…雷劈倒了院外那棵老桑树!”

焦糊的气息,混杂着雨水和泥土的腥气,更浓郁地涌入茅屋。

这气味像冰冷的铁钩,狠狠勾住了陈仲的心。

他魁梧的身躯晃了晃,猛地推开挡在窗口的陈勇,不顾狂风暴雨,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借着又一道惨白闪电的余光,陈飞清晰地看到父亲瞬间凝固的背影——那是一种被彻底抽掉脊梁骨的绝望。

院墙外,那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承载着全家蚕桑希望的老桑树,此刻只剩下半截焦黑的、冒着缕缕青烟的残桩,狰狞地刺向翻滚的乌云。

巨大的树冠倒伏在泥泞中,枝叶狼藉,焦黑的断口处,雨水浇上去,发出“滋滋”的微响。

“天…天绝我陈家啊…” 陈仲的声音不再是砂砾摩擦,而是彻底嘶哑的呜咽,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他猛地缩回身子,湿透的头发贴在额头上,雨水顺着脸上的沟壑往下淌,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那袋象征最后希望的粟种,被他死死按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仿佛溺水者抓着最后的浮木。

屋内的绝望几乎凝成实质。

陈勇瘫坐在地,头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

风雨声成了这绝望最刺耳的伴奏。

陈飞躺在冰冷的草席上,高烧带来的眩晕和身体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几乎要将那刚刚苏醒的、属于博士的灵魂再次拖入黑暗。

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生存!

眼前是***裸的生存危机!

***桑树被毁,典田换钱的路断了。

赋税迫在眉睫,里正天亮就会来。

家里最后的粟种,是明年活命的口粮,也是原主“陈非”的药钱…而“药钱”…*混乱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苦涩的草药汤,模糊的、带着怜悯和焦虑的妇人脸庞(母亲?

),还有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在呵斥:“…再拿不出钱,就等着收尸吧!”

这声音与父亲口中那个“里正”的形象,在陈飞脑海中迅速重叠、固化——贪婪、冷酷、视人命如草芥。

**必须自救!

立刻!

马上!

**他尝试调动前世浩瀚的知识库。

火药?

远水解不了近渴,材料、工艺、风险都是此刻无法承受之重。

改良农具?

眼前连粟种都快保不住了。

造纸?

炼钢?

更是空中楼阁。

目光下意识地再次投向那个接水的破陶盆。

浑浊的雨水在盆底积了浅浅一层,水面上漂浮着从屋顶冲下来的草屑和泥沙。

*水…过滤…净化…*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火星,骤然点亮!

“阿…阿父…” 陈飞艰难地张开嘴,发出声音。

这声音稚嫩、嘶哑、微弱得几乎被风雨声淹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属于孩童的清晰和急迫。

陈仲和陈勇同时一震,猛地看向草席上的幼子。

在闪电的余光下,他们看到那张蜡黄的小脸,眼睛却亮得惊人,首首地盯着陈仲怀里的粟袋。

“非…非儿?”

陈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丝几乎熄灭的希望,“你…你醒了?”

他几乎是扑到草席边,粗糙的大手颤抖着摸向陈飞的额头,依旧滚烫。

“粟…粟…” 陈飞努力控制着这具虚弱身体的声带,指向那个破陶盆,又指向陈仲怀里的粟袋,“…虫…有虫…会…会坏…”陈勇也爬了过来,急切又困惑:“阿非,你说什么?

粟里有虫?

哪家粟米没虫?”

这在秦时的农家,几乎是常识。

储存的粮食生蛀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是粮食损耗的重要原因之一。

陈飞急得想捶地。

他必须用这具身体能表达的方式,传达关键信息!

他挣扎着,用尽力气抬起细瘦的手臂,指向屋外:“焦…焦树…灰…炭…”他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在虚空中笨拙地比划着“碾碎”和“混合”的动作,然后又指向粟袋:“…虫…怕…怕那个味…”陈仲和陈勇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和一丝荒谬。

焦树灰?

炭?

那雷劈桑树剩下的焦黑玩意儿?

跟粟米里的虫有什么关系?

这高烧的孩子莫不是烧糊涂了,在说胡话?

“非儿,莫急,莫急…” 陈仲压下心头的失望和更深的忧虑,只当是幼子病中呓语,“你好好歇着,阿父…阿父再想办法…” 他疲惫地垂下头,目光再次落在怀中的粟种上,仿佛在掂量这最后的口粮,能不能换来里正宽限几日。

陈飞的心沉了下去。

沟通的障碍比想象中更大。

他知道原理——焦炭(虽然只是粗糙的桑木炭)具有吸附性,碾碎后混合在粟米中,可以吸附湿气、驱避虫害,极大减少储存损耗。

这在古代,是极其宝贵的保粮知识!

但如何让两个秦代的、深陷绝望的农夫理解“吸附性”和“驱虫原理”?

时间不等人!

天快亮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腥甜和眩晕感,眼神变得异常执拗。

他不再试图解释原理,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指着屋外,用命令式的、不容置疑的口吻(尽管声音依旧虚弱)说:“阿父…取…焦木…碾碎…最黑的…细粉!”

“二哥…找…最密的…旧麻布…两层…不…三层!”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个接水的破陶盆上:“…洗…干净!”

这突如其来的、清晰连贯的指令,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冷静和威严,让陈仲和陈勇都愣住了。

尤其那声“二哥”,叫得如此自然,仿佛本该如此(原主的记忆在融合)。

“非儿,你…” 陈勇张了张嘴,看着幼弟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那眼神里没有孩童的懵懂或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和…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信服感。

陈仲死死盯着儿子。

那眼神他从未见过。

绝望的深渊里,任何一根稻草都值得抓住。

何况,这命令如此具体——取焦木碾粉,找旧麻布,洗陶盆…就算无用,又能损失什么?

总好过坐以待毙!

“好!”

陈仲猛地一咬牙,脸上沟壑里的雨水(或泪水)被他狠狠抹去,眼中爆发出困兽般的决绝,“勇儿!

照你弟弟说的做!

取焦木!

找麻布!

快!”

他将粟袋小心翼翼地放在陈飞身边干燥的草席上,“阿非,你看着粟!”

说罢,他抄起墙角一把豁了口的柴刀,毫不犹豫地冲入门外依旧倾盆的暴雨之中。

陈勇愣了一下,也立刻爬起来,翻箱倒柜地去找家里最厚最密的旧麻布。

茅屋内只剩下陈飞和那袋珍贵的粟种。

他侧过头,看着身边瘪瘪的麻袋,嗅着里面散发出的、带着尘土和淡淡虫蛀气息的谷物味道。

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他咬紧牙关抵抗着。

**必须撑住!

** 这不仅仅是一袋粟米,更是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能否熬过眼前这道鬼门关的关键!

也是他,陈飞,在这个残酷时代立足的第一步!

屋外传来陈仲在泥泞中奋力劈砍焦木的沉闷声响,以及陈勇翻找东西的窸窣声。

时间在风雨声中一点点流逝。

天色不再是纯粹的墨黑,而是透出一种压抑的、铅灰色的朦胧。

“砰!”

一声粗暴的踹门声,如同惊雷般在晨曦初露的雨幕中炸响!

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门,被一只穿着沾满泥浆的牛皮靴的大脚狠狠踹开!

冷风和雨水瞬间灌入。

一个身材矮壮、穿着明显比陈仲体面许多的细麻深衣、外罩简陋皮甲的中年男人,带着一身湿冷的戾气闯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粗壮、手持简陋木棍的汉子,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屋内。

矮壮男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目光贪婪地扫过墙角简陋的农具,最后死死钉在草席上陈仲那个瘪瘪的粟袋上,尖利刻薄的声音响起,正是陈飞记忆碎片中的那个声音:“陈仲!

三日之期己到!

三十斤粟米,三百钱赋税!

少一粒粟,缺一个钱,就拿你家那三亩桑田来抵!

或者…”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草席上病弱的陈飞,又瞥向冲进来的、浑身湿透、手里还抓着一块焦黑木头的陈仲,以及拿着几块破麻布、脸色煞白的陈勇,嗤笑道:“…拿你这病秧子儿子去抵债,给官家做隶臣妾!

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