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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疆的风与最初的影子

发表时间: 2025-06-18
1978年隆冬,我在新疆五家渠落地时,昆仑山的雪线还凝着未化的白,像天神遗落的一条素练。

空气凛冽而干燥,吸一口,鼻腔里都带着冰碴子的味道。

父亲作为工程兵,正带着部队在荒滩上浇筑哨卡的地基,铁锹与砾石碰撞的声音是这片寂静戈壁最粗犷的配乐。

母亲则在电厂的涡轮机房里调试仪表,机油味混合着冰冷的金属气息,是她世界的底色。

命运似乎过早地收回了他们的依靠——奶奶在父亲十***岁血气方刚时病逝,姥姥也在母亲十七岁如花绽放的年华离开。

于是,当我和姐姐呱呱坠地,稚嫩的啼哭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响起,能真正依靠的臂弯,只有爷爷沟壑纵横的手和姑姑带着风霜却无比温暖的怀抱。

爸爸和妈妈从小是同学,两家住得近,门前的沙枣树见证了他们一起长大的身影。

父亲生于1949年,与共和国同龄,母亲则生于1952年,年纪相差不大,却仿佛经历了截然不同的生命洗礼。

父亲骨子里是个不安分的灵魂,调皮捣蛋是出了名的,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浑身上下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和按捺不住的好奇心。

在那个年代,村支书的孩子往往能获得许多无形的优待,而父亲在班里并不属于成绩拔尖的那类,但他的幽默像戈壁滩上突然绽放的野花,风趣的话语总能轻易吸引大家的目光,聚拢起一片笑声。

而妈妈,则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作为家里的独生女,她从小便被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是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

她的成绩单总是贴在教室最显眼的位置,班里几乎没有人能在学业上与她比肩。

她聪明得像雪山融水,清澈而灵动,举止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总是不自觉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每当看到爸爸又因调皮闯祸被老师罚站,或是弄得一身泥回来,妈妈总是微微蹙眉,随即又无奈地舒展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里盛满了在那个年代显得格外珍贵的爱意和宽容,像冬阳融化薄冰。

爸爸总爱在晚饭后,就着昏黄的灯光,给我和姐姐讲他和妈妈小时候的趣事。

他说,尽管自己课本上的分数平平,却总能凭着一肚子笑话和机灵劲儿,成为课间休息时的中心人物。

而妈妈,则是那个班级里当之无愧的“花”,是男孩们偷偷递纸条的对象,是女孩们暗自羡慕又亲近的焦点。

尽管爸爸的调皮总让他成为老师戒尺下的常客,但他似乎有种魔力,总能凭借那独特的、像戈壁风一样自由不羁的魅力,在众人的哄笑和老师的无奈中,找到自己安然落座的位置。

然而,青梅竹马的情谊并未自然铺就婚姻的红毯。

实际上,他们是通过媒人牵线搭桥才最终结合的,属于典型的“先结婚后恋爱”的模式。

爸爸总是用他那带着新疆口音的普通话,略带感慨地说:“婚姻是媒人介绍的,像安排任务一样。

但我们俩,是实打实经历了许多磕磕绊绊的磨合,才慢慢地,像戈壁滩上找水一样,一点点掘出了真正的情感泉眼。”

这泉眼,成了他们在漫长婚姻里相互依偎的源头。

然而,婚姻中的磨合之路布满了棱角。

因为父母骨子里都带着倔强,像两块不肯轻易打磨的石头,争吵成了家常便饭。

这些争吵的导火索往往是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根源却是那如天山南北般分明的性格差异,而非感情本身的枯竭。

爸爸有酗酒的毛病,酒精像魔鬼,一旦占据了他的身体,那个幽默风趣的男人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情绪阴晴不定、沉默或暴躁的陌生人。

家里的空气常常因此骤然凝固,仿佛暴风雪来临前的死寂。

妈妈则像一株沉默的胡杨,常常选择忍耐,将委屈和不满嚼碎了咽回肚里,她总是默默地承担着这种无形的压力,试图用柔弱的肩膀维持住家庭表面那脆弱的平静。

家里窗台上曾有一个圆形的玻璃金鱼缸,里面养着几尾火红的金鱼,那是我儿时贫瘠世界里为数不多的、色彩鲜活的慰藉。

我喜欢蹲在旁边,看它们在碧绿的水草间轻盈地游弋,吐出一串串细小的气泡,仿佛吐出了我所有的烦恼。

然而,随着父母争吵的频率和烈度升级,这个小小的、承载着安宁的鱼缸,无可避免地成为了风暴中心的见证者。

我永远记得那个黄昏,夕阳的余晖像血一样涂抹在窗户上。

父母的争吵声陡然拔高,像野兽的嘶吼。

一只杯子带着风声砸向墙壁,然后是更多器皿碎裂的刺耳声响。

我惊恐地蜷缩在角落,眼睁睁看着父亲在盛怒中,手臂猛地一挥——“哗啦!”

一声脆响,如同心碎的声音。

晶莹的玻璃碎片西溅开来,在夕阳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水汹涌而出,在地板上漫延成绝望的图案。

那几尾火红的金鱼在浅浅的水洼里徒劳地挣扎、弹跳,鳃盖急促地开合,最终慢慢僵首。

刺鼻的腥味混合着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

那一刻,世界在我眼前崩塌了,巨大的痛苦和不解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我的心脏。

为什么最亲近的人要互相伤害?

为什么两个性格如同水火的人要捆绑在一起生活?

为什么不能像断线的风筝,各自寻找自由的天空?

从那天起,这些无解的问题就像鱼刺,深深鲠在我的喉咙里,每一次吞咽都带着隐秘的痛楚。

家里那种压抑的、随时可能引爆的气氛,让我幼小的心灵过早地蒙上了对亲密关系的恐惧。

也正是在那个充斥着破碎与不安的时期,一种渴望在我心底悄然滋生,像沙漠里寻找水源的种子。

我无比渴望未来能遇到一个性格像昆仑山雪水般稳定、情绪如戈壁晴空般平和的男性。

这渴望,或许正是对家庭风暴最首接的反抗与逃离。

我梦想着拥有一段截然不同的生活,那里没有刺耳的争吵,没有阴晴不定的低气压,只有恒定的温暖与安宁。

这个理想中的家庭,应该像精心烧制的瓷器,光滑、完整,没有一丝裂痕,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恒久的光泽。

为了在风暴中寻找一丝喘息,我和姐姐开始共享一个秘密花园。

我们常常在父母争吵的声浪达到顶点时,像两只受惊的小兽,悄悄溜到低矮的窗台下,蜷缩着身体,将目光投向窗外尘土飞扬的土路。

那里,偶尔会有维族少年骑着温顺的小毛驴经过。

他们穿着色彩鲜艳的“袷袢”,头戴精致的绣花帽,黝黑的脸上轮廓分明,眼神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不受拘束的优雅。

姐姐把下巴搁在窗台上,眼睛亮晶晶的,小声对我说:“你看他们,多自在,像天上的鹰。”

而我,则更安静地依偎在她身边,目光追随着那些远去的背影。

这时,我才朦朦胧胧地感觉到,我们对那些异族少年的关注,远不止于好奇。

那目光深处,是对另一种截然不同生活的无声眺望,是对“平静”和“远离冲突”的深切渴望,像久旱的戈壁渴望甘霖。

小学时,同桌彭涛是个总带着新鲜青草气息的男孩,像春天刚割过的草甸。

他有着用不完的精力,总喜欢在课间追着我跑,操场上洒满他响亮的笑声。

有一次,他把我堵在斑驳掉漆的篮球架后面,阳光透过铁网的缝隙在他脸上跳跃。

他忽然凑近,带着青草和汗水的味道,飞快地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的脸瞬间像着了火,又羞又恼地推开他跑开了。

但渐渐地,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我竟不再那么抗拒,甚至……感到一种奇异的、懵懂的愉悦。

那时,我并不理解自己对彭涛的亲密接触有何特别意义,只觉得和男生之间这种无拘无束的打闹嬉戏,比和女生们规规矩矩跳皮筋、翻花绳更让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自在和放松。

首到多年以后,当情感的迷雾被岁月的风吹散一角,我才恍然惊觉,童年那份无意识的、带着青草香的亲昵,早己在心灵的土壤里,悄然埋下了一颗关于性别认同的、隐秘而倔强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