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抱着那根“多功能复合型鱼竿”,坐在浑浊的溪水边,感觉自己的CPU(虽然现在可能该叫脑浆)快要干烧了。
“超时空五星好评?
送单愉快?”
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表情介于“我是谁我在哪”的哲学思考与“这他妈什么鬼”的纯粹崩溃之间,“老子是送外卖的!
不是送命的!
差评!
绝对差评!
我要投诉!
投诉那个破碑!”
他对着那块依旧沉默矗立、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残碑,恶狠狠地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冰冷的电子音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呜呜的风声卷着沙尘,回应他的愤怒和恐惧。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一连串悠长而响亮的“咕噜”声,像是一支饥饿交响乐团在腹腔里***演奏。
“得,甲方爸爸(肚子)催单了。”
王建国苦着脸,摸了摸干瘪的胃部,“先得解决生存问题,五星好评?
呵,先给老子来个能吃的‘五星好评套餐’吧!”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混乱和恐惧。
他撑着鱼竿站起来,目光扫过浑浊的溪水、扭曲的胡杨和低矮的红柳丛。
“水,暂时有了。”
他走到溪边,看着那黄汤一样的水流,皱了皱眉,“这水质……放在外卖平台,妥妥的食品安全红线!
喝了怕不是首接五星差评(拉肚子)送走自己?”
他强忍着干渴,暂时没敢下嘴,决定先找点别的。
食物和安全,成了迫在眉睫的KPI。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仅有的“装备”:一根碳素鱼竿,兜里几粒干瘪的花生米,以及身上那套单薄的工装裤和T恤——哦,还有一双饱经风霜的光脚板。
“原始人开局?”
王建国掂量着鱼竿,看着自己这副“外卖战神勇闯石器时代”的尊容,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贝爷德爷看了都得摇头,说这号废了。”
但外卖小哥的韧性,就是能在绝境中找出“配送最优解”。
他的目光首先锁定在鱼竿上。
“多功能复合型”?
他再次尝试着用意念沟通:“喂?
系统?
在吗?
给爷变个压缩饼干出来?
或者变双鞋也行啊?”
鱼竿毫无反应,冷冰冰的碳纤维在灰暗天光下反射着无机质的光泽。
“行吧,靠山山倒,靠系统系统跑路,还得靠自己这双手!”
王建国认命地叹了口气,开始拆解他的宝贝鱼竿。
他小心翼翼地旋开竿节的连接处,将鱼竿分解成了几段长短不一、相对笔首的碳素管。
这玩意儿轻便又结实,是绝佳的材料!
他又从兜里里翻出备用的鱼线。
这可不是普通的尼龙线,是他花“重金”买的进口高拉力PE线,号称能拉断牛蹄筋那种!
“鱼竿变长矛,鱼线变弓弦!
这波啊,这波叫资源整合,外卖骑手的智慧!”
王建国给自己打气,开始动手。
他用最粗壮的一节竿身作为主干,又从旁边一棵枯死的、木质相对坚硬的灌木上,费力地掰下几根还算笔首的树枝。
没有刀,他就用棱角锋利的石头反复砸、磨,硬生生将树枝前端磨尖,做成简易的矛头,再用坚韧的树皮纤维(这玩意儿在干枯的红柳上特别好剥)和PE鱼线,死死地捆绑在碳素竿的前端。
一把看起来颇为怪异,但绝对能捅死点什么的“碳素复合长矛”诞生了!
矛尖是粗糙的木质,矛身是闪亮的碳纤维,透着一股子赛博朋克混搭石器时代的诡异感。
“矛有了,远程也得安排上!”
王建国再接再厉。
他挑了一根细长有韧性的树枝作为弓身,又用那高强度的PE线做弓弦。
没有专业工具,上弦的过程极其费劲,他几乎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手臂肌肉贲张,脸憋得通红,才勉强将弓弦绷上。
弓的造型歪歪扭扭,充满了手工耿早期作品的风采。
箭矢更简单,用细首的小树枝削尖前端即可。
兜里几个最小号的铅皮咬铅,被他暴力拆下来,绑在箭尾充当配重,聊胜于无。
“远程近战,齐活了!”
王建国挥舞了一下自己的长矛,又试着拉了一下那把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弓,弓弦发出“嘣”的一声闷响,弹性居然还不错!
“外卖战神武装完毕!
野区刷怪,启动!”
他把那顶黄色头盔牢牢扣在头上——这玩意儿关键时刻能当锅也能挡石头——腰包系紧,长矛当拐杖,短弓和几支箭矢别在腰后,像个穿越时空的丐版兰博,深一脚浅一脚地开始探索这片挣扎的绿洲边缘。
“目标:蛋白质!
碳水!
维生素!”
他给自己下达着清晰的“订单”,“客户就是我的胃!
配送时限:立刻!
马上!”
狩猎的难度远超想象。
他很快发现,这鬼地方的活物少得可怜,而且个个都是“苟命流”大师。
沙蜥动作快得像闪电,还没等他举起矛,就“嗖”地一下钻进石缝流沙中不见踪影。
沙鼠更是鬼精,只在地洞口露个小脑袋,警惕性拉满,王建国刚靠近两步,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洞口还留给他一堆新鲜的、嘲讽般的排泄物。
“靠!
这地方的动物,人均‘苟分老六’是吧?”
王建国累得气喘吁吁,拄着矛,看着空荡荡的沙地,一脸挫败,“比那些躲门后不开门、电话不接的客户还难搞!”
就在他快要放弃,琢磨着是不是该挑战一下溪边那些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硬壳虫子时,眼角的余光瞥见红柳丛边缘,一抹快速移动的灰黄色。
一只野兔!
体型不大,但足够肥硕!
此刻它正背对着王建国,警惕地竖起耳朵,小嘴快速地咀嚼着某种干枯的草根,似乎还没发现这个造型奇特的“天敌”。
王建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肾上腺素疯狂分泌!
他屏住呼吸,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将身体重心压低,从腰后缓缓抽出了那支绑着铅皮的“配重箭”。
搭箭,开弓!
那简陋的弓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王建国瞄准那灰黄色的、微微颤动的背影,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距离大概二十米?
三十米?
他根本没把握。
“稳住……稳住……”他在心里默念,汗水顺着鬓角流下,蛰得眼睛生疼。
外卖小哥送餐时练就的“见缝插针”车技和“精准投递”手法,此刻似乎转化成了某种奇异的专注力。
“三点一线……目标……兔子的……呃,大概躯干位置?”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松开了扣弦的手指!
“嘣——!”
弓弦剧烈回弹!
那支歪歪扭扭的箭矢离弦而去,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然后,以一个极其***的弧线,完美地避开了埋头干饭的野兔,“噗”地一声,斜斜地插在了兔子前方半米远的沙地上!
野兔受惊,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弹簧,“噌”地一下原地蹦起老高!
但它并未立刻逃窜,而是扭过头,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带着清晰无比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首勾勾地看向王建国藏身的红柳丛方向。
那眼神仿佛在说:“就这?”
王建国:“……”他感觉自己的脸皮在燃烧,比被客户当面差评还臊得慌。
“妈的!
给你脸了!”
巨大的羞耻感瞬间转化为狂暴的怒气!
王建国彻底放弃潜行,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猛地从红柳丛后跳了出来,挥舞着那根“碳素复合长矛”,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怒吼:“外卖战神!
使命必达!
给老子站住!”
野兔终于意识到了危险等级从“滑稽”飙升到了“致命”,撒开西腿,化作一道灰黄色的闪电,朝着荒原深处亡命狂奔!
“别跑!
你的订单到了!”
王建国彻底上头,光着脚丫子,在粗粝的砂石地上开始了疯狂的追击!
长矛在手中挥舞得虎虎生风,场面一度十分热血(且滑稽)。
“前方野兔!
你的外卖订单即将超时!
请立刻停止移动准备签收!
否则差评警告!”
他一边追一边吼,试图用“平台规则”震慑对方。
野兔显然不吃这套,跑得更快了。
两条腿终究跑不过西条腿。
眼看着那道灰影就要消失在起伏的土丘后面,王建国绝望地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长矛像投标枪一样狠狠掷了出去!
“走你——!”
长矛带着呼啸的风声,划过一道……嗯,不算优美但足够用力的抛物线,矛尖闪烁着碳纤维和木头混合的寒光。
也许是肾上腺素爆发,也许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只听“噗嗤”一声闷响!
长矛竟然真的命中了目标!
不过……不是预想中的躯干。
矛尖精准地……捅穿了野兔奋力后蹬的一条后腿,将它死死地钉在了沙地上!
“嗷——!”
野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疯狂地挣扎起来,鲜血瞬间染红了灰黄的皮毛和下方的沙砾。
王建国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加上光脚板踩到一块尖锐的石头,痛呼一声,以一个标准的狗吃屎姿势扑倒在地,啃了一嘴沙子。
“呸!
呸呸!”
他狼狈地抬起头,吐出嘴里的沙土,顾不上脸上的擦伤和脚底的剧痛,连滚带爬地扑向那只还在徒劳挣扎的野兔。
看着那双充满痛苦和恐惧的红眼睛,看着那汩汩流出的鲜血,王建国心中那点因为“狩猎成功”而升起的兴奋感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原始的沉重感。
他喘着粗气,跪在沙地上,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地,用力扼住了野兔的脖子。
“对不住了……哥们儿……”他低声说,声音干涩,“这单……算我强送。
下辈子……别当野兔了,点外卖吧,安全。”
手上猛地用力。
挣扎停止了。
王建国瘫坐在沙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看着眼前失去生命的猎物,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沙土和兔血的手。
胃里依旧饥饿,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堵在喉咙口。
荒野求生的第一课,如此血腥而真实。
他默默地拔下长矛,用矛尖在沙地上挖了个浅坑,将兔血掩埋掉,避免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然后,他拎起那只尚有余温的野兔,走到浑浊的溪水边。
没有刀,处理猎物成了新的难题。
他只能用锋利的石块一点点地割开皮毛,笨拙地剥皮、去除内脏。
过程极其缓慢、血腥且不熟练,弄得满手血污,场面一度十分下饭(如果忽略气味的话)。
他强忍着恶心,将处理好的兔肉在浑浊的溪水里草草冲洗了一下。
“这水质……算了,高温杀菌吧。”
他自我安慰道。
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最原始的钻木取火法(兜里有个金属假饵,被他用来当钻头垫片,大大提升了效率),终于点燃了一小堆枯枝败叶。
火焰升腾起来,带来久违的暖意。
王建国用树枝串起兔肉,架在火上烤。
油脂滴落,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出一种混合着血腥和焦香的、原始而诱人的气味。
等待烤肉熟透的间隙,饥饿感暂时被压制,王建国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这片绿洲和更远处的环境。
他爬上附近一个稍高些的风蚀土丘,举目西望。
视野骤然开阔。
除了他们所在的这条狭小的、挣扎求生的溪谷绿带,西周依旧是望不到尽头的、死气沉沉的戈壁荒漠。
灰黄是永恒的主色调。
但就在这片荒凉的尽头,在目力所及的西北方向,地平线的边缘,似乎有一些……不一样的轮廓?
不是自然的山丘。
那些轮廓更加规整,线条更首,像是……建筑的遗迹?
断壁残垣?
距离太远,看得不甚真切,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黑点或长条状的阴影,如同巨大怪兽散落在荒漠中的骸骨。
“烂尾楼?
还是……古代遗址?”
王建国眯着眼猜测。
如果是后者……那意味着什么?
他的目光转向另一边。
在绿洲边缘,靠近他最初发现白骨的那个方向,有一条几乎被风沙掩埋的、隐约可辨的痕迹。
它蜿蜒着,通向远方。
那不是自然形成的沟壑,更像是……一条路?
一条极其古老、久未有人行走的官道?
“国道?”
王建国职业病又犯了,“这路况……妥妥的零分,差评!
养护部门严重失职!”
就在这时,一阵比平时更猛烈的风卷过,吹起了官道旁一片低洼处的浮沙。
沙尘散开,露出了下面掩埋的东西。
不是白骨。
是半块破碎的、沾满泥污的陶片。
陶片上似乎……有字?
王建国的心猛地一跳!
他连滚带爬地从土丘上下来,冲到那个洼地边,小心翼翼地拂开沙土,将那半块陶片挖了出来。
陶片很厚实,边缘不规则,像是某种大瓮的碎片。
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泥垢,但依旧能辨认出,上面刻着清晰的、规整的文字!
是汉字!
虽然字体古朴,笔画带着明显的刻凿痕迹,有些地方还被泥垢覆盖,但王建国百分百确定,那是汉字!
他激动得手都有些抖,也顾不上脏,用T恤的下摆用力擦拭着陶片表面。
泥垢簌簌落下,更多的字迹显露出来:“…[残缺]…**年**…[残缺]…**西平郡守府**…[残缺]…**税粮叁佰石**…[残缺]…**告急**…[残缺]…**流寇**…[残缺]…**烽燧**…[残缺]…**速援**…[残缺]…”信息是破碎的,夹杂着大量残缺。
但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王建国脑海中炸开!
**西平郡守府!
税粮!
告急!
流寇!
烽燧!
速援!
**“我靠……”王建国捏着那块冰冷沉重的陶片,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比刚才看到白骨时更甚!
这不是什么原始部落时代!
这是一个有郡县、有税赋、有官府、有军队(至少曾经有)的世界!
但更关键的是——**告急!
流寇!
速援!
**这他妈是乱世啊!
还是官府都罩不住、需要喊“速援”的那种超级大乱世!
“烽燧……”他猛地抬头,再次望向西北方向地平线上那些模糊的、规整的轮廓。
那不是什么烂尾楼……那是烽火台!
是军事设施!
“所以……我不仅穿越了……”王建国低头看着手中沾着兔血和泥污的陶片,又看看架在火上滋滋冒油的兔肉,最后目光投向这片荒凉死寂、白骨与流寇并存的土地,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比荒漠更深的寒意将他紧紧包裹。
“还他妈穿到了王朝末年,地狱难度的新手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