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望着牌匾西字。
黄泉医馆。
字迹张扬，笔锋锐利，似要穿透木板。
他不是做梦。
一切太真实。
药香，木桌的冰凉质感，脑海古老声音。
“新一任馆主？”
方思声音干涩。
他踉跄后退，想跑。
什么狗屁馆主，他只想离开。
可转身，身后哪里有台阶，哪里有棺材？
只有一堵墙，严丝合缝，他似凭空出现。
“别白费力气了，凡人。”
声音响起，清脆少年气，语气高傲。
方思猛回头。
大堂中央，黑木问诊桌上，飘着拳头大小幽蓝色光团。
光团明暗，似呼吸。
“你是谁？”
方思警惕光团。
“我？”
光团声音不屑，“你可以称呼我为小冥。”
“是这黄泉医馆的器灵，也是你……走了狗屎运的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代馆主的引路人。”
器灵？
方思听不懂。
他只想搞清一件事。
“怎么离开这里？”
“离开？”
小冥声音拔高，似听天大笑话。
“凡人，你知道自己得了多大机缘吗？”
“历代馆主，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你一个资质平庸的普通人，能继承医馆，己是黄泉血脉稀薄到极致的无奈之举。”
“居然还想着离开？”
话语戳中方思痛处。
资质平庸？
普通人？
他从小优秀，考上医科大学，绝不平庸。
无名火起。
“我不管什么机缘不机缘！”
“我告诉你，我学西医，信科学！”
“什么黄泉医馆，什么治鬼救人，你们找错人了！”
“治鬼？”
方思吼出两字，荒谬。
“没错，就是治鬼。”
小冥声音冷淡。
“黄泉医馆，开在阴阳交界，不治活人，只医鬼神。”
“为世间一切执念未消，心有不甘的魂体，提供诊疗。”
“疯子……”方思低骂。
他转身寻找出口。
窗户封死，推不开。
墙壁实心，敲击沉闷。
这里封闭。
“放弃吧。”
小冥声音幽幽。
“从你踏入这里，你就是黄泉医馆主人。”
“除非接受，否则永远无法离开。”
方思动作停滞。
他转身，盯着光球。
“你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是陈述事实。”
小冥语气平静。
“你以为你现在的生活，就比留在这里更好吗？”
话音落，方思面前空气荡漾。
清晰画面凭空出现。
画面里，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泡面桶堆角落，桌上医学书籍。
画面一转，银行APP界面，鲜红数字。
助学贷款与母病欠债：-237,548元。
每个数字，扎在他心上。
画面再转。
他穿洗白衣服，在餐厅后厨刷碗，油污溅满脸。
他在医院实习，被老师当病人面骂，他只能低头道歉。
最后，画面定格。
医院诊断报告，他母亲的名字。
诊断结果：尿毒症。
长期透析，或换肾。
无论哪种，都是他无法承受的天文数字。
方思呼吸急促。
双眼赤红，像被困野兽。
“你……”他指着画面，喉咙发不出声。
这些是他最深恐惧，拼命忘记，却每晚梦里折磨的现实。
如今，血淋淋地，被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剖开。
“看到了吗？
凡人。”
小冥声音冰冷。
“这就是你所谓的人生。”
“为区区碎银，耗尽心力。”
“眼睁睁看着至亲受苦，却无能为力。”
“然后，在三十五岁那年，因长期过劳营养不良，猝死在值夜班路上。”
“可悲，可笑。”
画面消失。
方思像被抽干力气，双腿一软，跌坐地上。
猝死……他会死吗？
会的。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身体。
长期压力与高强度工作，身体己在崩溃边缘。
绝望，比在地窖时更浓，吞噬他。
原来，他的人生，早己无路。
“但是，”小冥声音再起，带着诱惑，“黄泉医馆，可以给你另一条路。”
方思缓缓抬头，空洞眼神终有波动。
“什么……路？”
“我说过，医馆病人是鬼。”
“它们没有阳间货币，但有别的东西支付诊金。”
“比如，它们的执念，怨气，甚至……残存记忆。”
“医馆会将这些，转化为两种你用得上的报酬。”
小冥满意方思反应，光团亮几分。
“第一种，功德。”
“积累功德，可消除业障，下辈子投好胎，甚至位列仙班，不过这对你太遥远。”
“第二种，”小冥声音顿，致命吸引力，“叫做——阳寿值。”
阳寿值？
方思心脏猛跳。
“阳寿值……是什么？”
“一点阳寿值，就是你在阳间一天可支配寿命。”
小冥声音如魔鬼低语。
“你可以用它续命。”
“你不是注定三十五岁猝死吗？
只要阳寿值足够，你就能活到一百岁，两百岁，甚至……与天地同寿。”
与天地同寿！
西字如惊雷，方思脑海炸开！
他猛地起身，激动颤抖。
“而且，”小冥抛出重磅炸弹，“阳寿值，不仅可续命。”
“它还可按一比一万比例，兑换成你世界任何一种法定货币。”
一比一万！
方思眼睛瞪大。
他心酸。
一点阳寿值，一天寿命，换一万块！
他欠二十多万，二十多点阳寿值够了！
母亲的病……换肾手术加后期治疗，就算一百万，也只需一百点阳寿值！
一百天寿命！
用不到半年寿命，换母亲健康，摆脱债务，重获新生！
这笔买卖……不，这是天降馅饼！
是神迹！
前一秒，他在地狱挣扎。
这一秒，他看到通往天堂阶梯！
震惊，疑惑，抗拒……所有负面情绪，此刻被狂喜冲刷干净。
他眼神变了。
不再迷茫绝望，而是燃烧熊熊火焰。
那是希望火焰！
“我该怎么做？”
方思声音嘶哑，却坚定。
“很简单。”
小冥语气恢复淡然。
“坐在这里，等病人上门。
然后，治好它们。”
“可我……不会治鬼。”
方思说出关键。
“你不需要会。”
小冥不屑。
“你只需诊断。”
“至于药方和治疗，医馆药柜记载天地初开至今所有魂体病症疗法。”
“我，会指引你。”
“你只需伸伸手，动动嘴，就能得到你梦寐以求的一切。”
方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他走到黑木问诊桌后，抚摸冰凉桌面，缓缓坐下。
椅子有魔力，他坐下瞬间，疲惫寒冷一扫而空，暖流传遍全身。
他心，彻底定了。
他看着对面小冥，眼神复杂。
这家伙语气欠揍，但它没错。
这是他唯一机会。
也是他改变命运唯一机会。
“好，***。”
方思沉声。
“叮铃——”清脆铃响，突兀在大堂回荡。
声音来自入口处，古朴铜铃无风自动。
阴冷寒风凭空卷入，方思汗毛倒竖。
大堂药香，瞬间被腐朽阴湿气味冲淡。
“呵。”
小冥光团闪烁，轻笑。
“说来就来。”
“馆主，准备接客吧。”
“你的第一位病人……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