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信片冰冷的触感仿佛烙铁,烫得林默猛地缩回手。
那张印着维多利亚女王时代伦敦塔桥的廉价纸片,轻飘飘落在地板上。
邮戳模糊,地址是他刚租下不到一周的、位于柏林旧城区鸽子笼般的阁楼。
上面只有一行娟秀流畅的花体字:“欢迎来到漫长旅途的第一站,邻居。
天气转凉,注意保暖。
——V.“邻居?”
林默的喉咙发紧,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寒意并非来自阁楼漏风的窗户,而是从脊椎骨缝里渗出来,瞬间冻结了血液。
他猛地扑到那扇布满污垢的窗前,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胸口深处那团异样、恒定的暖意——时砂之心碎片。
楼下狭窄的街道行人寥寥。
一个裹着厚围巾的老妇人蹒跚走过;几个孩子踢着一个瘪了气的皮球;街角,一个穿着灰色清洁工制服的男人正慢吞吞地清扫落叶,动作迟缓僵硬。
林默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出任何一丝不协调。
清洁工?
邮差?
还是那个刚刚擦肩而过的、拎着菜篮子的妇人?
恐惧像藤蔓缠绕上来,勒得他无法呼吸。
恒序会。
他们真的存在。
他们找到了他。
速度如此之快,精准得令人绝望。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板上,双手深深***头发里。
柏林。
2087年的西伯利亚事故后,他像受惊的鼹鼠,在废墟和混乱中潜藏了数月,靠着从废墟里扒拉出的压缩饼干和融化的雪水苟活。
全球新闻都在报道那场“史无前例的勘探事故”,专家们争论着未知能量的爆发,哀悼着包括陈教授在内的七名顶尖学者。
他是唯一的“失踪者”,一个被推测早己尸骨无存的可怜虫。
利用混乱和伪造的身份信片(一个在遗迹外围营地意外身亡的工人的),他搭上了前往欧洲的偷渡船。
选择柏林,仅仅因为它足够大,足够混乱,足够淹没一个“不存在”的人。
可现在,这张明信片像一纸冰冷的判决书,宣告他的隐匿彻底失败。
“邻居”…这个词带着戏谑的含意。
他们就在附近。
监视?
评估?
还是…等待时机?
他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获得永生并非恩赐,而是踏入了一个巨大而残酷的角斗场,而角斗场的另一端,是同样拥有漫长岁月积累的、可怖的对手。
他不再是林默,那个对历史充满好奇的研究生。
他是猎物,是实验品,是一个行走的、价值连城的“异常现象”。
新生的喜悦早己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冰冷的囚笼和无边的恐惧。
他蜷缩在阁楼的阴影里,窗外柏林的霓虹初上,映在他空洞的瞳孔里,却照不进一丝光亮。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林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躲藏己经毫无意义。
他需要学习,需要武装自己,需要理解这个他将要长久面对的世界,以及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