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阳光比平时软,透过窗帘缝落在地板上,像道浅金色的痕。
我刚把怀表放在床头柜上,门就被轻轻敲了三下,接着是祁朝的声音,带着点没藏住的雀跃:“清绘,我妈买了新游戏,说是能两个人玩的,我教你啊。”
我打开门时,看见他裤脚沾了点草屑,应该是从他家楼下的草坪跑过来的。
“我跟阿姨说过了,”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柄,指尖在塑料壳上蹭了蹭,像是怕我拒绝,“就玩半小时,玩累了……我还带了番茄和鸡蛋,等会儿给你做番茄炒蛋。”
我没说话,转身往屋里走,祁朝立刻跟上来,脚步放得很轻,连关门都只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他打开我家客厅的电视,屏幕上跳出卡通风格的赛车游戏,色彩亮得有些晃眼。
他把其中一个手柄递过来,手指捏着边缘,留出大半空间给我握:“很简单的,按这个键加速,这个是刹车,转弯的时候轻轻推摇杆就行。”
我握着手柄,塑料的触感有点凉。
游戏开始后,我的赛车一首撞在路边的护栏上,屏幕上跳出“失败”的提示时,祁朝赶紧按下暂停,声音放得更软:“没事没事,我刚开始也这样,咱们再来一次,这次我慢点开,等你。”
他重新开始游戏,果然把车速放得很慢,还时不时用余光看我,见我还是撞护栏,就故意让自己的赛车也“不小心”蹭到路边,笑着说:“你看,我也会撞,咱们一起慢慢练。”
我没接话,只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赛车。
怀表在卧室里“咔嗒”响了一声,隐约传过来——像是在提醒我,以前祁朝也总这样,不管玩什么,都会故意让着我,哪怕我把他的积木推倒,他也只会说“没关系,我们再搭一个”。
玩到第三局,我终于能让赛车沿着赛道跑半圈,祁朝立刻拍手,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你看!
你学得好快!
比我第一次厉害多了!”
他说得太认真,我忍不住抬眼看他,发现他耳朵尖有点红,大概是怕我觉得他夸张。
又玩了两局,祁朝看了眼时间,收起手柄:“不玩了,咱们去做饭吧,番茄炒蛋,你上次说想吃的。”
我跟着他往厨房走,想起上周随口提了句“楼下那家的番茄好像熟了”,没想到他记到了现在。
祁朝从冰箱里拿出番茄和鸡蛋,又找出两个碗,把鸡蛋磕进去时,动作很轻,怕蛋壳掉进碗里。
“你帮我切番茄吧?”
他把菜刀递过来,刀刃磨得很亮,“小心点,慢慢切就行。”
我接过菜刀,番茄放在案板上,红色的皮透着光。
我按祁朝说的,把番茄切成小块,可握刀的力气没控制好,刀刃突然偏了,在食指上划了道口子。
血立刻渗了出来,顺着指缝滴在案板上,红得刺眼。
我没觉得疼,只盯着那滴血,看着它慢慢晕开。
祁朝回头看见,手里的鸡蛋碗“哐当”一声掉在案板上,蛋液溅了他一手,他却顾不上擦,冲过来抓住我的手,声音都在抖:“怎么回事?
疼不疼?
我看看……”他拉着我往客厅跑,从抽屉里翻出创可贴、碘伏和棉签,手忙脚乱地拆开碘伏的包装,棉签蘸了碘伏,却不敢往我伤口上碰,只小声问:“会不会很疼?
我轻一点,你忍忍。”
他的指尖很暖,握着我的手时,力气不大,却很稳。
擦碘伏的时候,他特意放慢动作,见我没反应,才稍微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创可贴贴在伤口上,还轻轻按了按边缘:“这样就不会掉了,别碰水,知道吗?”
贴好创可贴,他拉着我坐在沙发上,自己转身往厨房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皱着眉说:“你坐着别动,剩下的我来弄,。”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在厨房收拾案板上的番茄和蛋液,动作比刚才慢了很多,肩膀微微垮着。
过了会儿,他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声音很轻,带着点委屈:“对不起,都怪我。”
“没关系,”我看着手指上的创可贴,“你又没做错,是我自己不小心。”
祁朝突然没说话,我侧头看他,发现他眼睛红了,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他赶紧别过脸,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声音有点哑:“你一首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都只会说‘没关系’,都只会怪自己。
明明我们小时候玩得那么好,你那时候多开心啊,会跟我抢糖果,会笑出声,会说‘祁朝你好笨’……”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像是有话没说完。
过了会儿,他才继续说:“我没有朋友,从小就没有,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是我的表妹,是我的……”他没再说下去,只低着头,手指抠着沙发的缝隙。
怀表的“咔嗒”声好像又传了过来,这次很清晰——像是在替我记住,祁朝没说出口的话里,藏着比番茄炒蛋更暖的东西,藏着我以为己经被风吹走的、小时候的时光。
我伸出没受伤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祁朝抬头看我,眼睛还是红的,却立刻挤出个笑:“没事,我没事,咱们去等番茄炒蛋,马上就好。”
他站起来往厨房走,脚步比刚才轻快了点。
我看着他的背影,手指上的创可贴传来淡淡的药味,像团软乎乎的云,轻轻落在我没了情绪的心里。
“我希望你多依赖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