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亭的铁皮墙壁薄得像纸,魏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与门外若有若无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诡异的催眠曲。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腿发软,刚才狂奔时撞伤的膝盖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他这不是噩梦。
手机屏幕亮着,时间定格在02:45:17。
距离10月20日凌晨2点,还有整整71小时15分钟。
可这短短西十五分钟,己经耗尽了他半条命。
门缝外的黑暗浓稠如墨,比负二层其他地方的黑暗更沉、更冷,像是有实体般缓缓流动。
魏国死死盯着那条缝,手电光被他调至最暗,仅留一道微弱的光束扫过地面——他不敢用强光去照那片黑暗,生怕惊动了什么。
“她被束缚在楼梯口……暂时过不来……”他反复默念这句话,试图说服自己冷静。
可那血手印的鲜活、脖颈扭曲的剧痛感、还有“它们会随时间减弱束缚”的规则,像三根毒刺扎在他脑子里,怎么也拔不掉。
如果她现在就能把手印按在车窗上,那到了明天,到了后天,她会做什么?
“沙沙……”极其轻微的摩擦声顺着门缝飘进来,像有人用指甲在轻轻刮擦铁皮。
魏国的呼吸骤然停住,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弓弦。
那声音很慢,很有节奏,一下一下,精准地落在门缝对应的位置,仿佛门外有什么东西正贴着门板,用指尖丈量着缝隙的宽度。
他握紧工兵铲的手沁出冷汗,铲柄上的防滑纹路深深嵌进掌心。
这不是幻觉,那东西……或者说那个“女人”,根本没离开!
她只是换了种方式,继续施加着恐惧。
“她为什么不撞门?”
魏国的脑子飞速转动,“是楼梯口的束缚还没完全解除,无法远离?
还是……这扇门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的目光扫过保安亭的门牌——“负二层巡逻岗07”,字迹己经模糊。
这只是个普通的保安亭,和其他楼层的没什么两样,唯一的不同,或许就是这扇关不严的门。
“沙……沙沙……”刮擦声还在继续,偶尔夹杂着一两声极轻的“嗬嗬”声,像是有液体从喉咙里涌出来又被强行咽下去。
那股腥臭味顺着门缝弥漫进来,浓得化不开,魏国几乎要屏住呼吸才能忍受。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又落回那条缝上。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红光顺着门缝透了进来,像一丝血。
魏国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不是应急灯的光!
紧接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顺着门缝缓缓地、缓缓地探了进来。
是眼睛!
一只浑浊发黄的眼球,突兀地嵌在门缝里,眼白上爬满了暗红色的血丝,像蛛网一样密集。
瞳孔放大到几乎占据整个眼球,死死地、精准地锁定了魏国的脸。
距离太近了。
近到能看清眼球表面覆盖的那层黏液,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腻滑的光泽;近到能感觉到那眼球转动时,透过门缝传来的、冰冷的视线。
这只眼睛的位置也透着诡异——正常成年人站在门外,眼睛应该与门缝平齐,可这只眼睛的高度明显偏低,像是……对方正蹲在地上,或者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把脸硬生生挤在门缝上。
“嗬……”门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喘息,像是满足,又像是嘲弄。
魏国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像冰锥刺穿了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想尖叫,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他想后退,双腿却像灌了铅,死死钉在原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他和那只眼睛对视着。
那眼球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要把他的灵魂吸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永恒,那只眼睛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魏国的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有人对着他的皮肤吹了口气。
他猛地回过神来,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向后弹开,后背重重撞在铁皮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就是这声巨响,打破了诡异的平衡。
“砰!”
门外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像是有什么东西用头狠狠撞在了门板上!
顶住门的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木屑簌簌落下,门缝瞬间被撑大了半寸!
那只眼睛也随着门缝的扩大向外凸了凸,血丝在眼白上疯狂蔓延。
“砰!
砰!
砰!”
撞击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猛烈,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保安亭剧烈摇晃,墙壁上的灰尘像瀑布一样落下。
魏国能感觉到门板在变形,铁皮被挤压的“嘎吱”声像钝刀割肉,刺得他耳膜生疼。
“别进来!
别进来!”
他失声尖叫,扑过去用后背死死顶住椅子,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门外的力量。
肩膀撞到桌角,疼得他眼前发黑,可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门一旦被撞开,等待他的是什么。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自动亮起,是系统推送的时间提示:03:00:00。
凌晨三点整。
屏幕的光不算强,却像一道信号,瞬间***到了门外的“东西”。
撞击的力道骤然变得狂暴,椅子的后腿“咔嚓”一声断了!
门缝被猛地拉大,己经能看到外面一闪而过的、湿漉漉的黑发!
“藏于黑暗!
藏于黑暗!”
魏国的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他下意识地抓起手机,狠狠按灭了屏幕!
保安亭瞬间陷入更深的黑暗,只剩下门缝透进来的微弱光斑。
几乎在同时,门外的撞击力道猛地减弱了。
虽然依旧在撞,但明显不如刚才狂暴,椅子不再发出濒死的***,门板的变形也停了下来。
有效!
魏国的心脏狂跳,巨大的恐惧中夹杂着一丝狂喜——“藏于黑暗”的提示是真的!
光线,哪怕是手机屏幕的微光,也会***到它们!
他死死抵着椅子,不敢再打开任何光源,任由黑暗吞噬自己。
门缝里的那只眼睛还在,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放大,似乎在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
但那股冰冷的杀意,明显减弱了不少。
撞击声渐渐停了。
门外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那若有若无的“嗬嗬”声,像一条毒蛇,潜伏在黑暗中,等待着下一次机会。
魏国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的衣服被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他的手臂在刚才的对抗中被擦伤了,***辣地疼,但这点疼痛和刚才的恐惧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知道,对方没有离开。
那只眼睛还在门缝里,静静地窥视着,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因为疲惫或恐惧而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时间在死寂中缓缓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手机屏幕再也没有亮起,保安亭里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沉重的呼吸声。
魏国蜷缩在地上,抱着膝盖,像一只被暴雨困住的虫子,在恐惧中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泛起一丝微光,虽然地下停车场依旧黑暗,但那种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似乎减弱了一些。
门缝里的那只眼睛,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魏国等了很久,首到确认门外真的没有任何动静,才敢缓缓地、缓缓地挪开椅子,推开一条门缝。
负二层依旧一片漆黑,远处那盏应急灯还在苟延残喘。
空气中的腥臭味淡了些,但那股阴冷的寒意,却丝毫未减。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是05:30:17。
距离截止时间还有68小时30分钟。
距离第一个可能的“束缚松动节点”——午夜12点,还有18小时30分钟。
他必须利用这段时间,找到更多的线索。
那个银色面包车里的血手印、副驾驶的黑发、还有这扇被反复撞击的门……这些线索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而这种联系,或许就藏着“藏于黑暗,死于光明”的真正含义。
魏国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工兵铲,小心翼翼地走出了保安亭。
阳光永远照不进负二层,但他知道,真正的“光明”,或许就藏在这些黑暗的角落深处。
而他,必须在那些“东西”挣脱所有束缚之前,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