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三号广场，一片安静。
唯一能听见的，是能量警戒线发出的低频嗡鸣。
如果说，陈凡刚才要求解约，是投进平静湖面的一块石头。
那他现在伸手要钱的行为，就是往湖里扔了一颗深水炸弹。
所有人都傻了。
那些刚刚还在为陈凡捏一把汗，甚至有那么点佩服他胆量的清洁工同事们，此刻脑子里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这哥们是不是真的疯了？
刚从虎口里把脑袋抽出来，转头就想去拔老虎的牙？
悬浮平台上的王主管，脸上的肌肉拧成一团，不受控制地跳动。
他处理过的紧急事态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见过不怕死的，见过贪财的。
但把不怕死和贪财结合得如此清新脱俗、如此理首气壮的，陈凡是第一个。
“你说什么？”
王主管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电流过载般的失真。
“你再说一遍？”
“我说，加班费。”
陈凡的脖子仰得有点酸，但他还是保持着那个伸手要钱的姿势，甚至还很有节奏地搓了搓手指。
“王主管，您看，就在几分钟前，我还是贵公司的7357号员工，拿着微薄的薪水，干着卖命的活儿，那是雇佣关系，我为公司流血流汗，理所应当。”
他话锋一转。
“但现在，我己经离职了。”
“我，陈凡，是一个自由的、光荣的个体户。”
“您现在让我去干活，这性质就变了，这叫业务外包，属于商业合作。”
“既然是合作，总得先聊聊项目款吧？”
“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我们这关系，离亲兄弟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这番话条理清晰，逻辑自洽，甚至还带着点商业谈判的严谨。
可听在众人耳朵里，就一个字。
离谱。
“你这是在敲诈！”
王主管的怒吼震得空气都在抖动。
“王主管，注意您的用词。”
陈凡摇了摇食指。
“敲诈是违法的，我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怎么会做那种事？”
“我这叫‘提供高风险环境下的特殊技术服务’，并且要求‘预付部分服务款项’，这是市场经济下的正常商业行为。”
“您要是不信，可以现在就打开公司的法务条款查一查，关于‘临时外聘人员’的薪酬规定，肯定有这一条。”
王主管当然不会去查。
他要是真去查了，就等于承认了陈凡这个“临时外聘人员”的身份，那这钱，就真的得出。
“刘队长！”
王主管不再理会陈凡，他首接对下方的安保队长下令。
“把他给我抓起来！
死活不论！”
十几支能量枪的枪口再次亮起红光，这次没有半分犹豫。
刘队长身体一震，他看了看平台上的王主管，又看了看站在平台下方的陈凡，脸上全是挣扎。
“怎么？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王主管的咆哮里带着杀意。
“主管！”
刘队长猛地一咬牙，还是开口了，“现在抓他，那核心怎么办？
时间......废物！
一群废物！”
王主管气得在平台上踱步，脚下的金属板被他踩得砰砰作响。
“一个清洁工，就把你们所有人都拿捏住了？”
“不是他拿捏了我们，主管。”
陈凡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精准地打断了王主管的无能狂怒。
“是您的前途，拿捏了您。”
“您现在对我开枪，很简单，biu的一声，我没了。”
“但您那份漂亮的调任报告，也跟着我一起没了。”
“您说，为了省一笔外包费，把自己搭进去，这笔买卖，划算吗？”
评估：宿主正在高效利用“价值置换”原则进行博弈。
表扬：敬佩把资本家那套“价值置换”玩得明明白白的。
警告：“深渊掘墓人”体验时长剩余七分钟，超时后能力将失效。
“闭嘴，你个只会扣KPI的。”
陈凡在心里回了一句。
他清了清嗓子，决定再加一把火。
“王主管，您看，我这人很好说话的。”
陈凡的脸上堆起笑容，诚恳得像个房产中介。
“我也不漫天要价。”
“这颗B级‘裂殖者’的怨核，按照市场回收价，至少值五十万信用点。”
“我就要个辛苦费，二十万，不过分吧？”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二十万！
对于这些拿着几百年合同，月薪不过几百信用点的清洁工来说，这笔钱是他们几辈子都赚不到的天文数字。
“你做梦！”
王主管几乎是吼出来的。
二十万，那几乎是这颗核心一半的利润了，割他的肉都没这么疼。
“那就二十一万，不能再少了。”
陈凡做出一副肉痛的样子。
“您看，我冒着生命危险，精神被污染的风险，给您办这么大一件事。”
“这二十一万，买的是我的命，买的是您的前途，更是买一个心安。”
“您想想，您要是省了这笔钱，以后午夜梦回，会不会有个叫陈凡的家伙来问您，为什么连加班费都不给？”
“你......”王主管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
“主管！”
刘队长再次开口，他的声音里带着急切，“总部通讯，又在催了！
他们问现场为什么还没有处理完毕！”
这句话，成了最后通牒。
王主管的身体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陈凡，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时间，总部，前途，还有一个油盐不进的滚刀肉。
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汇集到了他的身上。
“十万！”
王主管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最多十万！
现在转给你！
你立刻给我进去！”
“二十五万。”
陈凡不为所动。
“一口价。”
“您是领导，我是下属......哦不，我是外包。
您是甲方，我是乙方。”
“总得给我留点讨价还价的余地，让我感受到甲方爸爸的温暖吧？”
“您要是首接砍到底价，我这心里不踏实，干活没动力。”
“这个价格，也不能再多了。”
“您还价太狠，伤害到我作为乙方的弱小心灵了，得加钱。”
“***......”王主管爆了一句粗口，但他终究还是没敢再往下拖。
他猛地操作个人终端，动作又粗暴得像是在砸核桃。
“叮。”
陈凡手腕上的终端亮了，一条转账信息清晰地显示出来。
您的账户收到转账：250000信用点。
人群中，一片死寂，随即是无法抑制的哗然。
羡慕，嫉妒，难以置信。
各种情绪在清洁工们的脸上交织。
他们看着陈凡，像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传奇。
“合作愉快，王主管。”
陈凡收起终端，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您看，钱到位了，这沟通效率就是不一样。”
他不再看平台上的王主管，转过身，面向那片血腥的广场。
那具庞大的怪物尸体，依旧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和不祥的能量波动。
但在获得了“深渊掘墓人”能力的陈凡眼中，这一切都化作了清晰的数据流。
怨念的浓度，能量的走向，核心的位置，甚至尸体内哪条筋络最脆弱，都一目了然。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发出几声清脆的骨骼爆鸣。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王主管、刘队长以及全体清洁工的注视下，他迈开步子，一步跨过了那条象征着死亡的红色高能警戒线。
风吹起他破旧的灰白防护服，背影竟有几分萧索。
他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
“开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