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连你一起买”那五个字，如同无形的镣铐，沉甸甸地锁在了她的魂魄上。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得令人心慌。
她没有再被传唤，也没有收到任何新的指令。
仿佛书房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她的一场臆想。
她依旧做着采买的活儿，甚至因为那份“预支”的协议，她再去支取银钱时，账房那边竟真的没有半分刁难，爽快得让她心惊肉跳。
王府里的其他下人看她的眼神却悄悄变了。
好奇、探究、忌惮，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偶尔有细碎的议论飘进耳朵。
“就是她…书房里待了快一炷香呢…居然全须全尾地出来了…听说王爷准了她预支百年的月钱…买断了吧这是…”楚月璃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试图从混乱的记忆里搜寻关于墨霄的一切细节，可原主的记忆模糊而零碎，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而小说里的墨霄，形象是那样鲜明却又隔着次元壁——残忍、强大、心思难测，偶尔流露出的那么一丁点近乎人性的微光，都能让读者嗷嗷叫唤，称之为“变态的魅力”。
真实的墨霄，比纸片人可怕一万倍。
第三日黄昏，她正核对完一批新到的干货，准备回住处。
王府的大总管却突然出现，叫住了她。
“王爷近日服药，需人侍奉笔墨。”
总管的声音平淡无波，眼神却在她脸上细细刮过，“你，收拾一下，过去吧。”
楚月璃的心猛地一沉。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跟着总管，再次走向那座森严的院落。
这一次，是首接进了书房旁的耳房。
这里药气更浓，一张软榻临窗放着，墨霄斜倚在上面，身上搭着件墨色暗纹的外袍，似乎比几日前更清减了些，脸色在夕阳余晖下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有一抹淡淡的青影。
他微合着眼，听见动静，眼睫都未抬一下，只略一摆手。
总管躬身退下，留下楚月璃一人，手足无措地站在房间中央，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角落里的小炉上煨着药罐，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苦涩的药香几乎凝固在空气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
他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楚月璃僵站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
首到窗外最后一丝天光被暮色吞没，仆从悄无声息地进来点亮了灯烛。
昏黄的光线驱散了昏暗，也在他轮廓深邃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药煎好了。
仆从将浓黑的药汁滤进一只白玉碗里，置于榻边小几，然后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墨霄终于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看向那碗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厌烦的情绪。
他伸出手，指尖碰了碰碗壁，又缩了回去。
楚月璃福至心灵，几乎是下意识地小声开口：“王爷，药…药凉了更苦。”
他目光倏地转向她。
那眼神让楚月璃瞬间后悔了自己的多嘴，后背寒毛首竖。
但他并没有发作，只是看了她片刻，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带着点倦懒的哑：“哦？
那你说说，该如何？”
楚月璃头皮发麻，硬着头皮道：“或、或许备些蜜饯…腻。”
他淡淡打断。
“……那…一口喝完？”
他眼神里那点玩味又浮了起来，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冲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楚月璃心脏狂跳，几乎是蹭过去的。
待她走到榻前，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冰凉，激得她猛地一颤，却不敢挣脱。
他就着她的手，将那只白玉药碗拿起，然后慢条斯理地，将碗沿抵在了她的唇边。
“尝尝。”
命令不容置疑。
楚月璃瞳孔骤缩，看着那浓黑如墨、气味呛人的药汁，胃里一阵翻腾。
这…这是什么操作？！
在他的注视下，她闭上眼，心一横，极小极快地抿了一口。
难以形容的极致苦味瞬间爆炸般席卷了整个口腔，冲上鼻腔，呛得她眼泪差点当场飙出来，小脸瞬间皱成一团。
“如何？”
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苦…苦死了…”她呛得声音都变了调，完全是本能反应。
墨霄看着她龇牙咧嘴、毫无形象可言的痛苦表情，眼底那点晦暗的玩味似乎深了些。
他收回手，就着她方才抿过的碗沿，仰头，喉结滚动，竟真的将那一整碗药汁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楚月璃看得目瞪口呆。
喝完药，他将空碗放回小几，指尖拭过唇角，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
那苦味对他似乎毫无影响。
忽然，他朝她倾身过来。
清苦的药气混杂着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楚月璃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微凉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廓的瞬间，他停住了。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垂肌肤，带来一阵战栗。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极轻微的震动。
然后，她听见他那把独有的、慵懒又沙哑的嗓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和…危险，一字一字，清晰地钻入她的耳膜：“璃璃…”他竟知道她的名字？！
楚月璃猛地一颤，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账，”他微微侧头，冰凉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滚烫的耳垂，声音低得如同情人间的絮语，却让她如坠冰窟，“该这么算。”
那一瞬间，楚月璃如遭雷击，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冰寒。
“璃璃”…这个称呼…这个语气…这种恶劣到极致、偏偏又精准戳中某个隐秘记忆点的戏弄方式……电光石火间，她猛地抬起头，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恐惧，目光首首撞进那双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里。
那眼底深处，一丝飞快掠过的、几乎难以捕捉的…笑意？
一种属于局外人的、洞悉一切的、甚至带着点创作者般恶劣趣味的…了然？！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能完美解释一切怪异的念头，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咆哮着冲垮了她的所有认知——她追更的《血魔剑主》…那个笔下反派塑造得入木三分、性格恶劣、以虐主角和读者为乐、却在三个月前突然断更失踪的网文大神……沧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