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发微信时，电脑右下角的 “方案修改意见 V18” 还在闪烁。
绿色对话框像颗浸了焦虑的糖，点开就是熟悉的连环炮：“张阿姨说姑娘是区文旅局的，
铁饭碗！下午三点星光城星巴克，穿我上周给你买的深灰衬衫，
别再穿那破洞裤 —— 上次王阿姨见你，以为你是刚从装修工地撤下来的散工！
”我对着屏幕冷笑。这半年我妈递来的 “相亲简历” 能叠成砖头，
母退休有医保”“重点小学老师身高 165 以上”“三甲医院护士独生女”，
仿佛我不是找对象，是在拼 “人生保障套餐”。回了句 “知道了”，
我把破洞牛仔裤塞进衣柜最底层 —— 换了衬衫又怎样？
本质还是那个被老板 PUA 到凌晨两点、发际线退守到天灵盖的互联网牛马。
加林晓微信时，我对着她的柴犬头像研究了三分钟。头像是柴犬吐着舌头趴在野餐垫上，
背景有半块没吃完的巴斯克蛋糕，朋友圈三天可见，
最新一条是上周的：“终于把《魔鬼的后妈》看完了，女主角太苦了。
” 我上午十点发 “你好，我是张阿姨介绍的”，她下午一点才回：“不好意思，
刚跟同事核对完非遗展的展品清单，忙晕了。” 中间那三小时，
我妈发了五条微信、两条语音，最后直接甩来个定位共享：“你是不是没起床？
我跟张阿姨说你肯定准时！”现在的相亲跟 HR 初筛似的，开场白都得打腹稿。
我提前二十分钟到星巴克，点了杯冰美式 —— 主要是想证明我没抠到让女生买单，
毕竟上次相亲那姑娘，刚坐下就盯着菜单问：“你不会要 AA 吧？
现在还有男生让女生掏钱？” 那眼神，跟看逃单惯犯似的。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能看见门口的地铁口，顺便观察周围：左边一桌穿西装的男生正在掏房产证，
右边穿连衣裙的女生在翻工资流水，连吧台前点单的情侣，
男生都在说 “我妈说结婚得先看彩礼数”。得，全是同场 “考生”。三点零二分，
林晓推门进来。米白色连衣裙配珍珠耳钉，头发扎成低马尾，
发尾还别了个银色的小樱桃发卡，跟我妈描述的 “端庄大方” 完美重合。
我刚要起身说 “你好”，她先拉着椅子坐下，指尖敲了敲我面前的冰美式，
笑出声：“当代青年三大错觉：他喜欢我、我能暴富、今天不加班 —— 你这杯冰美式，
是用来续今天的命，还是续这相亲局的命？”我愣了愣，
这开场白比 “你月薪多少” 新鲜多了。没等我接话，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保温杯，
倒了杯菊花茶：“上周我相亲遇到个普信男，
坐下来就掏手机给我看他妈发的消息：‘这姑娘照片看着老实，适合当老婆’，
还补了句‘我妈眼光准，听她的没错’。
我当时差点把手里的珍珠奶茶泼他脸上 —— 合着我是来应聘‘儿媳岗’的？
”这话直接戳中我心窝子。上次我妈给我介绍个 “银行高管”，
没聊三句就查户口：“你爸是干什么的？有退休金吗？房子是全款还是贷款？
” 我故意说 “我爸是小区保安，退休金一个月两千，房子是租的老破小”，
她立马拿起包说 “我还有事，先走了”，高跟鞋踩得地板咚咚响，跟后面有狗追似的。
“绝了，” 我把冰美式往她那边推了推，“我妈还天天给我灌鸡汤：‘现在女生都现实，
你得主动点，多展示优势’。上次我主动问人姑娘喜欢什么，她说‘喜欢有上进心的’，
我问‘那你觉得我有吗’，
上的‘摸鱼达人’贴纸说‘看你工资条就知道了’—— 合着上进心是用银行卡余额衡量的？
”林晓笑得直拍桌子，掏出手机说 “这话必须录下来，比我之前拍的相亲段子还真实”。
屏幕亮的瞬间，我瞥见她的界面：某短视频 APP 的拍摄页，
标题栏写着 “真实相亲局：当代男生的离谱发言”，
下面还挂着 “弹幕设置：滚动显示”，
甚至能看到前一条素材的缩略图 —— 个男生正举着车钥匙说 “我这宝马 3 系，
市区随便开”。我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合着我刚才那通掏心窝子的吐槽，
全成了她的 “流量素材”？难怪她一上来就抛梗，不是同频，
是 “内容创作者” 的职业素养。我捏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
想起我弟上周跟我说的：“现在好多相亲博主专找路人当工具人，剪点断章取义的片段，
标题党一搞就能上热搜，上次我同学就被剪成‘普信男代表’，气到注销账号。
” 当时我还笑他阴谋论，现在脸被打得生疼。“你是做相亲博主的？
” 我尽量让语气平稳，“拍别人之前，不用问一声对方同不同意吗？”林晓的笑容也收了，
手指飞快地按了锁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拍你。其实我也烦这个，
是我***的 —— 她说要么好好相亲，要么就搞点‘正经副业’，
还说‘女生过了 28 就掉价，要么嫁得好要么赚得多，你选一个’。我没办法，
才跟我弟一起拍点段子，没真想把路人剪进去……”又是妈妈。我心里的火消了点，
却更无奈。现在的家长都把子女当 “理财产品”，相亲就是 “项目考察”，
收益率不达标就立马止损。我刚想安慰她两句，她的手机突然震起来，
屏幕上 “母上大人” 四个大字闪得刺眼。她接电话时，声音瞬间软了八度，
跟刚才吐槽普信男的样子判若两人：“妈，我跟他聊得挺好的，他人特别实在，
没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病…… 嗯，他说以后有空还能一起看电影…… 好，
晚上回家我跟你细说。”挂了电话，她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翻了个白眼：“看见没？
我要是敢说‘我跟他吐槽相亲呢’，我妈能立马打个车过来，
当着全星巴克的面给我上‘孝道课’。她天天说‘隔壁小李比你小两岁，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就你特殊’，我跟她解释‘结婚不是任务’，她就哭：‘你不结婚，
老了躺病床上谁给你端水？’—— 合着我活着就是为了找个‘病床护工’？
”“我妈也这样，” 我叹口气，“上次我跟她说‘我想先把项目做完，再考虑恋爱’，
她直接抹眼泪：‘你是不是不想要妈妈了？你不结婚，我跟你爸在亲戚面前都抬不起头！
’搞得我好像不相亲，就是大逆不道的不孝子。”我们俩就着冰美式和菊花茶，
把家长的 “相亲 PUA” 掰开揉碎了吐槽。林晓说她之前遇到个 “妈宝男”，
吃火锅时全程跟他妈微信报备：“妈，她要吃特辣锅，会不会上火啊？”“妈，
她让我点脑花，我不敢吃怎么办？”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
把毛肚往锅里一涮：“你是跟我相亲，还是跟你妈视频连线？要不你把你妈接过来一起吃？
”我说我遇到个 “内卷怪”，见面就掏手机晒加班记录：“我上周加了四个通宵，
老板还夸我有潜力。” 然后盯着我说：“你这工作不行啊，互联网不稳定，
35 岁就被优化了，还是找个体制内的老婆靠谱。
” 我回他：“那你直接去民政局门口挂个‘求体制内老婆’的牌子呗，还相什么亲？
” 气得他当场拉黑我，连账都没结。正聊到兴头上，
一个穿黑色潮牌、背着运动相机的男生突然冲过来，拍了下林晓的肩膀：“姐！素材够了没？
导演刚才发消息，说‘反讽相亲文化’这主题最近火，让我们赶紧剪个 3 分钟的成片，
晚上六点发！”我手里的冰美式差点洒在衬衫上。合着刚才的 “同病相怜” 也是剧本？
我这工具人当得也太彻底了，连个 “群演脚本” 都没拿到。林晓的脸瞬间涨成番茄色，
伸手推了那男生一把：“林浩！你瞎嚷嚷什么？这是我朋友，不是你说的‘素材’！
”男生 —— 也就是林晓弟，挑着眉看我，从背包里掏出个平板，点开剪辑软件：“哥，
对不起啊，我姐就是太怂了。上次她跟个聊‘男德’的相亲男吵架，
直接把《第二性》拍他脸上，那段视频发出去涨了五万粉，我妈就不让她‘惹事’了，
非逼她好好相亲。我是做短视频的，想让她跟我一起做号，她不同意，我才跟她开玩笑的。
”林晓赶紧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点开朋友圈：没有精致的摆拍，全是吐槽相亲的碎碎念。
最新一条是昨天的：“相亲男说‘女生不用读太多书，会做饭就行’，
我直接把我的教师资格证拍他面前 —— 姐不仅会做饭，还能教你家孩子背《离骚》。
” 再往下翻，还有几张她写的小说片段，其中一段写着：“他们总说‘到年纪了该结婚’，
可没人问我，想和什么样的人过一辈子。”“我真不是博主，” 她语气有点急，
指尖都在抖，“我弟就是想蹭热度，我刚才没跟你说实话，是怕你生气。其实我跟你一样，
烦透了这种标签化的相亲 —— 好像我们不是人，
是‘体制内 / 有房 / 月薪 X 万’的商品，摆到货架上，让人挑挑拣拣，
连‘保质期’都得标清楚。”我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相亲局跟谍战片似的，反转来反转去，最后倒聊出点真心了。我把手机还给她，
指了指自己的衬衫：“没事，我理解。
其实我刚才也怕你是卖东西的 —— 上次我遇到个女生，一上来就说‘我喜欢旅行’，
聊了半小时，才知道她是卖旅游卡的，还说‘买十张卡就能当我男朋友’。
”林晓被我逗笑了，眼角还挂着点湿意。我们聊起喜欢的导演，吐槽难搞的甲方，
甚至约好下周末一起去看脱口秀 —— 她说她最喜欢的脱口秀演员，
专门吐槽相亲里的奇葩事。临走时，
她突然拉住我的胳膊：“要不…… 我们互相当‘挡箭牌’吧？我妈总催我见家长，
你妈不是也急吗？我们拍张合照发朋友圈，就说处对象了，先把这阵子应付过去再说。
”我举双手赞成。当天晚上，我把合照发给我妈 —— 照片里我和林晓站在星巴克门口，
她比着剪刀手，我笑得像入职照。我妈秒回：“太好了！这姑娘看着就温柔！
下周末带她回家吃饭，我买只鸡炖着！” 后面跟着一串 “庆祝”“爱心” 的表情包。
林晓也发来她妈的回复：“终于开窍了！这男生看着老实，比之前那些奇葩强多了！
”我们俩对着手机笑了半天，好像打赢了一场跟 “催婚” 的仗。
一、家长局的 “默契演戏”周末去我家吃饭前，林晓特意拉着我去超市买礼品。
她站在保健品货架前纠结半天：“你妈喜欢阿胶还是蛋白粉啊？上次我给我妈买的阿胶，
她嫌太甜，放家里落灰了。”我看着她皱着眉的样子，
突然觉得有点可爱：“不用买这么贵的，我妈就喜欢吃门口菜市场的酱鸭，你带只酱鸭就行。
”结果到了我家，我妈开门看见林晓手里的酱鸭，眼睛都亮了：“哎呀，
晓晓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还是你细心！” 转头就跟厨房里的我爸喊：“老陈！
快把酱鸭蒸上，晓晓买的！
”我站在门口愣了愣 —— 我妈明明上周还跟我说 “吃酱鸭腻得慌”，
怎么转眼就变卦了？饭桌上，我妈和林晓聊得热火朝天，
从《漫长的季节》聊到小区里的广场舞，
完全没提 “工资”“房子” 这些相亲必问的话题。我爸倒是偶尔插两句，
全是 “年轻人工作别太累”“晓晓在文旅局上班，平时肯定很忙吧” 之类的关心话。
吃到一半，我妈突然说：“对了，张阿姨跟我说，下周让我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正好我跟她也挺久没见了。”我和林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 “完了，
要穿帮” 的慌张。林晓赶紧说：“阿姨，不用这么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