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撕裂浓雾,以一种近乎***的速度狂奔。
陈默双手死死扣着方向盘,指节嶙峋发白,手心里的冷汗几乎让他抓握不稳。
油门己经踩到底,强大的推背感将他紧紧按在座椅上,但车窗外的世界却陷入一种诡异的凝滞。
那灰白色的雾霭不再流动,如同厚重的、沾满灰尘的棉絮,紧紧包裹着车辆。
能见度不足一米,远光灯射出的光柱被彻底吞噬,只能照亮引擎盖上不断翻涌的雾墙。
后视镜和侧窗一片混沌,除了白,什么也没有。
世界消失了。
没有路,没有风景,没有声音。
甚至连轮胎碾压路面的噪音和风噪都消失了,只有电机运行时低沉的嗡鸣,证明着这辆金属棺材还在移动。
绝对的寂静,比任何噪音都更令人疯狂。
唯一不变的,是中控屏上那血红色的导航路线,以及永恒不变的100%电量。
它们像两个冰冷的图腾,嘲笑着他此刻的恐惧。
导航地图上一片空白,没有道路名称,没有地形标注,只有那条血线固执地向前延伸,和一个不断微调着的、令人心悸的抵达时间——04:44。
他试图减速,甚至想强行停车。
无效。
电门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牢牢地吸在最低位置。
刹车踏板踩下去软绵绵的,毫无反馈。
方向盘虽然还能微调,但似乎总有一股更大的力量在修正着方向,确保车辆行驶在那条血线规定的轨迹上。
他被这辆车绑架了。
被那个该死的订单绑架了!
时间在这种绝对的诡异中失去了意义。
可能过了十分钟,也可能过了一个小时。
就在陈默的神经绷紧到快要断裂时,嗡——电机运行的低沉嗡鸣,忽然拔高了一个调性,变得尖锐而急促,像是某种警告。
几乎同时,包裹车辆的浓雾开始剧烈翻腾,颜色由灰白迅速转为一种阴沉的、带着死气的幽绿色。
前方,雾气陡然稀薄。
一条从未见过的老旧高速公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车头前方。
路面皲裂,标线模糊不清,两旁是枯死的、枝桠扭曲的树木,更远处,依旧是无尽的幽绿雾墙。
没有指示牌,没有收费站。
导航界面那个血红色的箭头,冰冷地指向前方。
车辆不受控制地驶上了这条诡路。
车速终于慢了下来,恢复了正常驾驶的感觉。
但陈默丝毫不敢放松,心脏反而跳得更快。
他小心翼翼地尝试点刹。
这次,刹车有了反应。
但他不敢真的停下。
天知道在这鬼地方停下会发生什么。
他只能硬着头皮,沿着这条破败的路往前开。
路的两侧,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轮廓。
像是废弃多年的服务站,又像是荒芜的村落。
所有的轮廓都隐藏在幽绿色的浓雾之后,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歪斜扭曲的影子,死寂,毫无生机。
偶尔,他似乎能瞥见某个窗口后面,有惨白的光一闪而过。
或者是路边的枯树下,立着个像人又绝非人影的黑色轮廓。
他不敢细看,猛踩电门,只想尽快逃离。
又不知开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极不协调的现代建筑轮廓——一个高速收费站。
但越是靠近,越是令人头皮发麻。
收费站顶棚的灯光惨白如纸,照得底下几条车道绿油油的。
所有的标识文字都模糊不堪,像是被水泡过又风干了无数次。
更诡异的是,整个收费站空无一人,安全岛上的花草全部枯萎发黑,如同被喷了强效除草剂。
只有最右侧的一条车道,栏杆是抬起的。
像一个沉默的邀请,或者说,一个早己设定好的入口。
导航界面,血红色的箭头精确地指向那条车道。
陈默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痛。
他降低车速,战战兢兢地驶入那条无人通道。
就在车头穿过收费站界线的刹那——嘀!
一声清脆的扫码成功的声音突然在死寂的车内响起!
陈默吓得浑身一颤,猛地看向中控屏。
只见那血红色的导航界面下方,弹出一个小小的提示框,背景是触目惊心的黄色警告标志:己自动扣费:阳寿 x 7 天剩余可用:83年7天12小时(估算)冰冷的文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瞬间刺穿陈默所有的心理防线!
阳寿?!
扣了七天?!
那黑衣男人的话,原来根本不是玩笑或恐吓!
这辆车,这个平台,消耗的根本不是电!
是他的命!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海啸般袭来,让他瞬间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极其重要的、支撑他活着的东西,被硬生生剜走了一块,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席卷全身。
“滋滋……”中控屏再次闪烁。
血红色的导航界面恢复,那条通往“酆都高铁站”的路线变得更加清晰刺眼。
前方,穿过收费站后,道路变得越发破败阴森,远处的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灯火通明的现代化高铁站轮廓。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毫无情感地再次响起:“缴费成功。”
“请继续行驶,目的地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