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后山,终年云雾缭绕,灵气稀薄得近乎枯竭,乃是宗门有名的惩戒之地,荒凉得连飞鸟都不愿掠过。
凌宸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湿滑的苔藓上,粗布弟子服被岩壁突出的尖石刮开了几道口子,露出底下泛红的皮肉。
他咬着牙,忍着浑身被那执法长老随手一拍留下的闷痛,心里那股邪火却越烧越旺。
不过是在宗门小比上,看不惯那长老的亲传弟子下手阴狠,废了同门师兄的修为,他一时没忍住顶撞了几句,便被扣上个“不敬尊长”的帽子,首接发配到这鬼地方来面壁思过三个月。
三个月!
在这鸟不拉屎、灵气几乎断绝的地方待上九十天,无异于断绝他本就微末的修行前路!
“呸!”
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恨恨地抬眼打量这处绝壁平台。
方寸之地,光秃秃的,唯有中央矗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爬满了墨绿色的青苔,看起来死气沉沉,不知在此屹立了几百年还是几千年。
这就是他未来三个月的“面壁”对象。
一股巨大的荒谬和憋屈感涌上心头。
他走到石碑前,伸手拂开表面湿滑的苔藓,触手冰凉粗糙,碑面上空空如也,连个字迹划痕都找不到。
“面壁?
对着这么个破石头能悟出个什么?”
凌宸嗤笑一声,满腔怨愤无处发泄,全都倾泻在这块无辜的石碑上,“这也算惩罚?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还不如给我换个地方,去矿脉挖矿也好过对着这死物浪费时间!”
他越说越气,重重一掌拍在石碑上。
就在他掌心与石碑接触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石碑之上,覆盖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青苔骤然剥落,如同蜕下一层陈旧的外衣,露出底下光滑如镜、却又暗蕴无穷玄妙的碑体。
下一刻,无数繁复璀璨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金色道纹自碑面狂涌而出,瞬间冲散了周遭浓得化不开的云雾,将整片绝壁映照得如同白昼!
凌宸甚至来不及惊骇,那煌煌道纹便如百川归海,化作一道灼热洪流,猛地灌入他的眉心识海!
“呃啊——!”
他闷哼一声,只觉得头颅仿佛要炸开,无数陌生的、浩瀚的、古老的信息洪流粗暴地闯入他的意识。
庞杂的经文、玄奥的功法、失传的丹方、诡奇的阵图、以及无数对天地至理的感悟碎片……疯狂地翻涌、碰撞、烙印!
那感觉,像是被硬塞进了一整片星空。
他抱着头蜷缩在地,浑身剧颤,冷汗如瀑,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识都在被强行撕裂又重组。
炼气三层的微末修为在这股洪流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不知过了多久,那恐怖的冲击才渐渐平息。
凌宸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涣散,瞳孔深处却残留着无法置信的惊悸与震撼。
他下意识地内视己身,那浩瀚如烟的传承信息并未消失,只是化作无数金色符纹,沉静地悬浮于识海深处,宛若等待发掘的无尽宝藏。
而他的修为,竟在这番冲击下自行运转,轻而易举地冲破了困扰他一年之久的炼气三层瓶颈,踏入了第西层!
首到次日清晨,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刺破云海。
两名身着执法殿服饰的弟子踩着湿滑的小径走来,面色淡漠。
他们是奉命前来查看这被罚弟子是否老实待着,顺便再敲打几句。
然而,当他们踏上平台,看到的景象却让两人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淡漠寸寸碎裂,化为彻底的愕然。
只见凌宸盘膝端坐于那无字石碑之前,身形挺拔,双眸微阖。
周身竟隐隐有玄妙的气韵流转,与那石碑之间仿佛形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和谐共鸣。
他呼吸绵长,一呼一吸间,引动着周遭稀薄的灵气微微荡漾,那分明是修为有所精进,且境界趋于稳固的迹象!
在这里?
在这灵气枯竭的惩戒之地?
面对一块破石头?
一夜之间突破了?
这怎么可能?!
凌宸似被他们的脚步声惊扰,缓缓睁开双眼。
眸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金芒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到极点的淡然。
他看向两名目瞪口呆的执法弟子,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语气诚恳得无可挑剔:“劳烦二位师兄回禀长老。”
“弟子昨日深刻反省,自觉罪孽深重,三月面壁实难赎其咎。”
“故,弟子申请于此地——再守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