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郊区公路，雨水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沈聿的车灯劈开雨幕，
像一头疲惫的野兽，踉跄着停在那个唯一还亮着“住宿”灯牌的破旧旅馆前。车轮碾过泥泞，
溅起的脏水泼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他几乎是摔出车门的，
昂贵的意大利手工西装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裹在身上，冰冷刺骨。五年了，他找了她五年。
从她离开那座“疗养院”的那一刻起，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而最近三个月，
他一手创立的聿丰集团，这个他曾经用来向她证明自己、后来却成了禁锢她牢笼的商业帝国，
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内部崩塌。核心客户被精准挖角，机密项目接连泄露，
股市被不明势力恶意做空，
董事会逼宫……一切都透着股熟悉的、狠绝的、针对他而来的味道。直到一小时前，
处的最后一条线报传来消息——有人在这个毗邻着那座精神病院的、鸟不拉屎的城乡结合部，
见到了一个极像她的女人。线报说，那女人苍白，消瘦，但眼神冷得吓人。
沈聿推开旅馆吱呀作响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廉价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前台后面，
一个打着瞌睡的中年男人抬起头，睡眼惺忪地打量着他这个不速之客。“住宿？
”老板打了个哈欠。“找人。”沈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往下淌，“一个姓宋的女人，最近住进来的。”老板愣了一下，
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随即摇头：“没什么姓宋的，你找错了。”沈聿没说话，
只是将一张湿透的钞票拍在油腻的柜台上。老板的目光在钞票上停留片刻，
又看向沈聿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那眼睛里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让人害怕。老板咽了口唾沫，犹豫着，最终还是朝着走廊尽头那扇最破旧的房门努了努嘴。
走廊的地毯潮湿黏腻，踩上去几乎能挤出水来。每靠近那扇门一步，沈聿的心跳就重一分。
五年来的悔恨、焦灼、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卑劣的希望，
在这一刻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想起五年前，在医院那间雪白的病房里，
宋晚星被两个护工强行按着注射镇静剂时，看他的最后一眼。没有哭喊，没有咒骂，
只有一片死寂的、刻骨的恨意。以及她出院那天，在下着同样大雨的医院门口，
她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走到他的车前。雨水打湿了她的肩头，她却对着摇下车窗的他，
露出了一个轻飘飘的、冷到极致的笑。她说：“沈聿，要不要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他觉得那是她精神失常后的胡言乱语，
一个失去一切、连清白和尊严都被他亲手碾碎的女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和厌弃，让司机开车离开了。如今，一语成谶。站定在房门前，
门上斑驳的绿漆剥落了大半。沈聿抬起手，手指在冰冷的门板上停留了几秒，最终，
重重地敲了下去。敲门声在空寂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他又敲了几下，一次比一次用力，指关节泛白。良久，久到沈聿几乎要以为里面根本没人，
或者那线报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时，“咔哒”一声，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股更浓重的霉味逸散出来。门缝里，露出一张女人的脸。沈聿的呼吸骤然停滞。是宋晚星。
五年非人的折磨，抽走了她脸上所有的暖色和圆润，只剩下嶙峋的苍白。
曾经那双盛满星光、望着他时总是带着怯怯爱意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枯井，深不见底，
没有任何情绪。她瘦得脱了形，宽松的旧毛衣空荡荡地挂在她身上，更显得脆弱不堪，
仿佛一碰即碎。可就是这种脆弱之下，透出一种冰冷的、坚硬的质感。她看着他，
如同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或者，一件死物。“……晚星。”沈聿喉咙发紧，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宋晚星没应声，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在他湿透的、狼狈不堪的身上扫过，没有丝毫波澜。“是我。
”沈聿上前一步，几乎要挤进门缝，“我找了你很久。”“找我？”宋晚星终于开口，
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找我做什么？沈总。
是来看看我死了没有，还是……”她顿了顿，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形成一个冰冷的嘲讽的弧度，“你那个心尖上的林薇薇，又需要我的‘祝福’了？
”林薇薇的名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沈聿心脏最溃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