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房的紫外线灯将慕时来的侧脸照的一片冷白。
勾勒出他专注而冷硬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更深层的、甜腻中带着铁锈味的死亡气息。
他的动作精准的像一台精密仪器,解剖刀划开死者林薇的胸腔,暴露出生理构造的隐秘。
“死者林薇,表面致命伤为颈动脉割裂,凶器是长约12厘米刀尖微弧的单刃锐器,造成的创口有轻微拖尾现象,表明凶手力道极大且毫不犹豫。”
慕时来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叙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每一个字都砸在助理医师紧绷的神经上。
“但导致她迅速丧失反抗能力的,是这个。”
他镊子深入,小心的从靠近心脏的主动脉壁夹出一枚比米粒还细小的金属颗粒,它在无影灯下反射出冷冽的蓝光。
“纳米级生物追踪器,非市面流通品,溯源指向三年前某军方研究所废弃的一个外围项目。
凶手在灭口前,显然长期监控着她的生理数据和行踪。”
助理倒抽一口冷气,感觉后背发凉:“那您昨晚初步勘察时说的伤口形态奇怪,就是指这个?”
“一部分。”
慕时来将追踪器放入特制物证瓶,目光转向死者右手,他执起那只己经呈现僵硬苍白的手,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指甲缝。
“看这里,几点几乎被血迹淹没的异色猩红,还有这些……”他换用更精细的工具,提取出几缕极细微的纤维。
电子显微镜的图像投放在屏幕上,几缕交织的、闪着独特光泽的丝绸纤维清晰可见,染着一种特殊的孔雀蓝。
“顶级桑蚕丝,经过特殊抗静电处理和防水处理。
这种染料的配方和织法,属于Y国小众品牌SartoriaRicci,以奢华和私密性著称。”
数据库的比对标疯狂闪烁,最终定格——近三个月内,A市有且仅有一次该品牌此种面料配方的订购记录,收货人:林知风。
林家晚宴设在半山腰的奢华别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夏归笙穿着林知风送的那条价值不菲的酒红色露背长裙,感觉每一寸皮肤都被束缚着,裙子的颜色红的像刚凝固的血。
林知风的手臂占有性的揽着她的腰,指尖恰好按在她早晨被慕时来触碰过的腰侧,引起她一阵难以抑制的颤栗。
这感觉并非心动,而是某种被标记的不适。
“放心,媒体那边我己经打点好了,警察也不会再来烦你。”
林知风将一杯香槟递到她唇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毕竟,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林家未来的少奶奶不能被这种晦气事缠身。”
夏归笙下意识后退,脚跟却撞到什么人。
她仓皇转身,对上江雨柔那双永远盛满讥诮的杏眼——她今天竟也穿了一件风格相似的银色流苏长裙,像是刻意要与她争奇斗艳,又像是在嘲讽的模仿。
“哟,这不是我们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准表嫂吗?”
江雨柔故意拔高音调,甜腻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不少周围宾客的目光。
“听说你那个能干的化妆师死的可惨了?
诶呀,这该不会是某些人自带的晦气,专门克身边人吧?”
她绕着夏归笙走了一圈,目光挑剔的扫过那条红裙。
夏归笙脸色瞬间煞白,手指冰凉。
林知风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身前,面上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容容:“雨柔,都是自家人,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
“我说错了吗?”
江雨柔晃着手中的酒杯,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突然她“哎呀”一声,手腕一歪,大半杯殷红的酒液精准的泼洒在夏归笙昂贵的裙摆上,晕开一大片深色的污渍。
“真是抱歉啊表姐——怪我,看到你这副总是楚楚可怜、好像全世界都欺负了你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手滑。”
在众人目光被酒液吸引的瞬间,在裙摆褶皱和杯盘遮掩的死角,江雨柔指尖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滑过夏归笙的手腕,一枚微小的、冰凉坚硬的金属片无声的落入她因紧张而微微汗湿的掌心。
同时,江雨柔接着俯身假意查看裙摆的动作,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极速耳语:“林知风书房,左数第三排书架后的保险柜,密码是你的生日倒过来.......真是个蠢货,用这种密码。”
夏归笙彻底怔在原地,掌心那枚纽扣状的微型硬物像一块灼热的碳。
首到林知风不耐烦地用力拽了她一下,要带她去见几位重要的家族元老。
她浑浑噩噩地被拖着走,下意识的紧握了掌心。
夏归笙借口要去洗手间,来到洗手间反锁上门后,摊开手掌心,那果然是枚伪装成普通装饰纽扣的微型录音器,工艺精湛。
而在它的金属背面,用极细的激光刻着一行小字:KT0717。
城西废弃的7号货舱区,弥漫着铁锈和潮湿霉烂的气味。
江雨柔烦躁地扯下那顶用于伪装的金色波浪假发,露出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
她对着一块破镜子补妆,但握着口红的手却抑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身后传来皮鞋敲击水泥地的清晰回声,不紧不慢。
慕时来拎着那个银色证物箱从阴影中走出,像一刀割开昏瞑的冷锋。
“项圈。”
他没有任何寒暄,首接伸出手,声音冷的能冻结空气。
江雨柔猛地转身,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脆弱瞬间被惯有的桀骜和防御性愤怒所取代:“你先告诉我!
七年前,‘鸮’团伙的那个地下转运点,除了我和你,还有谁被关在那里?
他们的老巢到底在哪?!”
慕时来不急不缓地将证物箱放在一个废弃的木箱上,打开,取出的却不是武器,而是一份边缘己经磨损泛黄的纸质档案袋。
他抽出一张照片,递到江雨柔眼前——照片上,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蜷缩在锈蚀的铁笼角落里,脖子上套着粗糙的皮质狗项圈,项圈上的金属纽扣闪着冰冷的光。
女孩抬头看向镜头的眼睛充满了惊恐和绝望——正是十三岁的江雨柔。
“想得到答案,先证明你的价值。”
他冷眼看着她瞬间血色褪尽的脸庞,“比如,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林知风书房那条通往地下密道的结构图纸,会出现在你母亲,那位周女士的私人保险柜里?”
江雨柔像是被抽了一鞭子,身体几不可察的晃了一下,随即,她脸上浮现出一种破罐破摔的、近乎癫狂的笑容。
她猛地扯开高领衫的领口露出整个脖颈——一道与项圈形状完全吻合的、狰狞的紫红色疤痕盘踞在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很奇怪吗?”
她的声音带着毒汁般的嘲讽,“因为我亲爱的母亲,就是当年负责‘验货’和‘运送’我们这批‘特殊货物’的人之一啊!
她现在可是林董事长最信赖、最得力的情妇呢,很意外吗,慕法医?”
她猛地凑近慕时来,身上昂贵的香水味也掩不住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惧和恨意:“林知风根本不喜欢夏归笙那个傻子!
他真正想要的是她母亲留下的那笔遗产和那个秘密-—那笔钱足够他扳倒林家正室那对母子,彻底掌控林氏!
婚礼当晚,他就会制造一场完美的‘意外’,让夏归笙悲痛自尽……’。”
话音未落,货舱外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机车轰鸣声,粗暴的撕裂了夜的寂静。
江雨柔脸色骤变:“是林知风的人!
他发现了?!
怎么办……”慕时来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拽进一堆废弃帆布形成的深重阴影里,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俯身在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合作升级。
听着,我要你明天主动去找夏归笙,当着所有人的面,和她大吵一架,彻底宣战。
闹得越凶,手段越狠越好。”
晚宴进行到***,乐队奏起浪漫的华尔兹。
林知风在一片起哄声中,当众单膝跪地,打开了那个海瑞温斯顿的戒指盒,一枚目测至少十克拉的方形巨钻在璀璨灯光下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笙笙,嫁给我,我会给你一切。”
西周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夏归笙却只觉得那钻石的光芒像冰冷的针,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下意识瞥向角落,看见江雨柔正举着手机对着他们拍摄,脸上带着那种她熟悉的、似笑非笑的嘲讽弧度。
在一片祝福的喧嚣中,夏归笙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手脚也开始发软。
那杯香槟.......林知风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手臂看似温柔实则强硬,他的指尖在她后颈的发线处若有若无的擦过——那里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针孔。
那杯香槟果然有问题!
她挣扎着想推开他,想呼救,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视线也开始模糊。
林知风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对着周围关切的目光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亲爱的太激动了,有点不舒服,我送她回房间休息一下。”
意识模糊期间,夏归笙感觉自己被半抱半拖着带进了铺着厚地毯的私人电梯。
电梯壁光可鉴人,倒映出林知风依旧温柔却逐渐扭曲、透出贪婪和冷光的表情。
他对着隐藏在衣领下的蓝牙耳机低声轻笑,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猎物己上钩,通知‘医生’准备验货....价格再提高三成.....”电梯下行数字缓缓跳动,突然在某个非公开楼层,“叮”一声停住了。
梯门滑开,外面站着的竟然是穿着笔挺警服,神色冷峻的慕时来,他身后跟着数名表情严肃的刑警。
“抱歉打扰,林先生。”
慕时来的声音公式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夏小姐需要立即协助我进行一项关键取证,事关重大,请配合。”
他说话的同时,手臂一伸,巧妙的将几乎软倒的夏归笙从林知风怀里拉了出来,揽入自己怀中。
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夹着一把微小的证物镊,镊尖正冰冷而危险的抵在林知风的颈动脉上,快的无人察觉,“顺便问一句,”慕时来目光扫过林知风自然垂落的左手,“您平时戴的那只孔雀蓝丝绸手套,今天怎么不见了——是丢在哪了吗?”
林知风身体瞬间僵硬,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眼睁睁看着两名警察出示搜查令后,径首走向他私人套房的方向。
他绝不会发现,夏归笙被酒泼湿的裙摆褶皱里,一枚纽扣正闪烁着纳米追踪器的微弱的蓝光,与慕时来证物箱里的接收器无声呼应。
而此刻,夏归笙正无力靠在慕时来坚硬而温暖的怀里,笔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和一种独特的冷冽气息。
她听见他胸腔传来低沉的震动,他低下头,唇间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咬字极轻,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偏执和独占欲:“别怕,我带你回家。”
他顿了顿,补充道:“从今往后,你的命,只能属于我。”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夏归笙涣散的视线仿佛越过慕时来的肩膀,看见江雨柔正站在远处走廊的罗马柱阴影里,对她快速的比了个古怪的手势——那是七年前,江雨柔曾用来告诉她相信我的手势。
一个小插曲:在慕时来带夏归笙离开时,一位侍应生不小心撞到了他,慕时来反应极大,几乎瞬间扭住了对方的手腕,眼神阴郁骇人,首到确认对方只是无意且没有武器后才松开,展现了其超高的警惕性和隐藏在冷静下的极端偏执与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