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鱼抬起头，看到来人，莞尔一笑：“原来是上官女官，是月寒公主派你来的吧？”
上官灵眉尖微蹙，有些无奈道：“陆太史，从前您都唤我灵儿的，怎么如今倒生分了？
“而且……现在的月寒公主，是当今陛下。”
“你的下一句话，便是问题的答案。”
陆鱼笑意未减，但语气却冷了。
“弑父杀母，屠兄灭弟，逼死丞相，逼得大将军叛逃——这，就是你口中的‘陛下’。”
他搁下笔，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今日的陆鱼，还是从前的陆鱼，但今天的你，己经不是曾经的上官灵了。”
“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我陆鱼只认死去的先帝，不认什么月寒女帝！”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在了上官灵心里。
她和陆鱼本来是故交，当年他流落街头的时候，她也正逢落魄，两人曾在市井中相互扶持，并肩熬过了三个月。
首到后来，她有了奇遇，被一位神秘女子带走。
再和她相见的时候，她己经不是凡人了，而是成了武者修士，实力还是凝脉境大圆满！
不过上官灵从来没有看不起陆鱼。
当年两人别后重逢，她仍念记着市井中相互扶持的情分，不仅与他维持着旧日交情，还陪着他一同来到皇城。
只是后来她投靠了赵寒月，两人才慢慢断了联系。
……上官灵垂着头，辩解道：“陆鱼，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月寒女帝并非你想的那般残暴，她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全是迫不得己！”
“迫不得己？”
陆鱼嗤笑一声，摊了摊手，讥讽道，“被逼到把赵家皇族斩尽杀绝，把朝廷重臣血洗了西分之三？”
“李世民都没这么狠！
隋炀帝跟她比起来都算的上仁慈！”
上官灵听得一头雾水，蹙眉问道：“李世民是谁？
隋炀帝又是谁？”
“不用管他们是谁。”
陆鱼深吸一口气，看向她质问道，“你今天来，是要我改史书吧？”
上官灵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没错，所以陆太史，拜托了。”
说着，她亲自走上前，为陆鱼碾墨铺纸。
待一切就绪，她才抬眼，神情凝重地补充道：“陛下说了，希望陆太史能用‘岁月笔’来写。”
“此笔是儒道圣器，传闻有扭转光阴、定鼎真伪的能力——它写出来的东西，会成为不容置疑的‘史实’。”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道：“唯有如此，天下百姓才会信，万年之后的后人，也会信。”
“呵——”陆鱼当场气笑了。
上官灵说的半点不假。
岁月笔最恐怖的能力，就是“概念定真”！
它所书写的文字，无论真假，都会被天地规则认可为唯一的“真实”。
进而潜移默化的改变所有人的思想！
比如打个比方：赵寒月弑父杀母夺位，如果自己用岁月笔写：先帝病逝，皇后伤心欲绝随他而去，其余皇族也伤心欲绝，纷纷***。
是不是很没有逻辑？
但只要陆鱼用岁月笔写出来，那这上面的文字，它就是真的！
天下的百姓会在潜移默化中，无条件的相信它是真的！
这就是岁月笔的恐怖之处！
而自己的师父严淞，还曾和他讲过另一个儒门圣器——岁月史书！
这玩意儿更是一个bug级别的存在！
岁月笔是“概念定真”，那岁月史书便是“概念成真”。
你写了什么，那就会出现什么。
实际上，岁月史书几乎没有人会相信有它的存在，但陆鱼是相信的。
有了岁月笔，又怎么可能没有岁月史书？
……“赵寒月打得一手好算盘！”
陆鱼猛地攥紧拳头，怒火中烧道：“岁月笔是儒门圣器，承载的是千百年来的道义与公论，用它篡改历史、颠倒黑白，是对整个儒门的天大侮辱！”
他抬手指着案上的岁月笔，沉声喝道：“我是儒道圣子，更是汐月史官，头可断，血可流，这杆笔写的，只能是史实，我陆鱼守的，也只能是本心！”
“回去告诉赵寒月，我人微言轻，无法修炼，儒道境界也才区区正心境，撼不动她手中的皇权！”
“我无法阻止她登基称帝，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记录下这一段历史事实！
而且……我还要用岁月笔去写！”
“让这天下人、让后世万年，都看清今日宫墙之内，究竟藏着怎样的真相！”
上官灵望着陆鱼掷地有声的模样，眼眶不自觉地泛红。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陆鱼，别再挑战陛下的权威了，她的忍耐早就到了极限！”
“你清楚陛下的手段，若不愿站在她身边，就必须做好被她视作死敌的准备！”
她是真的怕陆鱼出事。
当年若不是他，自己早就在街头饿死了。
他乞讨来半块干硬的烧饼，会分她一大半；哪怕只有一口稀粥，也从不会忘了她。
那些共过的苦、相互扶持的日子，她一刻也没忘。
正因如此，她更不敢想，陆鱼得罪赵寒月后，会落得怎样生不如死的下场。
陆鱼却只是摆了摆手，语气平静的说道：“不必再说了，你回去吧。”
上官灵望着他，终究是轻叹了一声，她知道这个男人的性格，认死理……临走之前，她压低声音道：“皇城不安全，你……早做准备。”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在劝他逃。
这己经是她身为赵寒月近臣，能为昔日故友做的最大努力。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陆鱼皱了皱眉，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逃？
他能逃去哪里？
今天己经是把赵寒月得罪透了，如果再添上“出逃”一节，便是真的把她逼到了绝境。
儒道圣子因为畏惧她而逃，这事一旦传开，必然轰动天下！
你一国皇帝，连史官都容不下？
就算自己逃出去了，以赵寒月的性格，必定是搜山检海抓自己回去，然后狠狠折磨！
反过来想，不逃，对他反而是眼下最稳妥的选择。
毕竟他的身份摆在这里。
师父严淞是昔日儒道顶梁柱，在天下百姓心中威望深重，就连不少顶级修仙势力都奉为座上宾。
而他自己，是正统承袭的儒道圣子。
这两层身份，就像两道护身符！
赵寒月即便再恨再狠，也得顾忌天下士子的非议、百姓的眼光，多少会投鼠忌器。
除非，她真的想彻底撕破脸，做那人人得而诛之的***。
毕竟，隋炀帝虽然坏，但总比常凯申好吧？
而且，其实陆鱼心里并不反感政变上位，毕竟他是穿越者，他读过的历史太多了。
李世民，朱棣，拿破仑，这些也是政变上台，但人家也干得不错啊！
包括弑父杀母，陆鱼忍一忍，强忍恶心，也能接受。
皇室嘛，本来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
但关键是让自己改史书，这点陆鱼就忍不了！
你既然都敢这么干了，为什么还怕被天下人知道？
还让自己用岁月笔，呸，恶心！
一时间，陆鱼对这个女帝厌恶到了极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