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积灰的蜡烛燃尽后,林晚盯着墙角那一桶盐,思索许久。
盐,她舍不得动。
可她手里的退烧药己经过期,瓶底只剩下两粒。
上周她发过一次低烧,烧得脑袋昏沉,好几天没力气出门。
如果再来一次,她不敢想自己还能不能熬过去。
她决定去一趟黑市。
——黑市在一座废弃的地下停车场。
那地方昏暗潮湿,顶棚滴下锈水,空气里混着霉味与火堆的烟味。
墙上喷着旧时的广告标语,如今全被涂鸦覆盖,写着粗糙的字:“盐换药。”
“罐头换刀片。”
“烟酒换女人。”
林晚拉着滑轮箱,进门前用破布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眼。
她知道这里的规矩:没人会真心欢迎你,你带来的东西才是你存在的理由。
停车场里,人群散落在火堆边,声音压得很低。
有人在交易罐头,有人拿刀片换子弹,还有人伸手抓住一个年轻女人的胳膊,拖向角落。
那女人拼命挣扎,最后被一脚踢倒。
周围的人只看了一眼,谁都没动。
林晚的眼神冷冷地掠过,继续往前走。
她背上的滑轮箱发出咔哒咔哒声,像一只被拴住的狗在嚎叫。
几个男人立刻抬头看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得太久,让她心里一紧。
她快步走到一个火堆旁。
火堆边蹲着一个瘦削的女人,眼窝深陷,指甲里全是黑泥。
她手里捧着几瓶碘酒,声音沙哑:“一袋盐,一瓶。”
林晚压低声音:“铁废料,三块,换半瓶。”
女人的目光闪过一丝迟疑。
铁废料在这里不算稀罕,但铜、铝都能卖个价。
她伸手接过,掂了掂,终于点头,把半瓶碘酒递了过来。
瓶身上沾着灰,标签模糊,看不出生产日期。
交易完成,林晚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冲到她脚边。
是个孩子,大概七八岁,脸脏得看不出原貌,衣服烂得像被野狗咬过。
他举着一块湿漉漉的破布,眼睛睁得大大的:“姐姐,换点吃的吧,这块布还能当床单。”
林晚低头看了他一眼。
布己经发霉,根本一文不值。
孩子的声音颤抖:“求你了,我妹妹饿了三天……”周围有人发出窃笑:“小鬼,又开始骗了。”
另一个人冷冷补了一句:“昨天不是说是你弟弟吗?”
孩子脸涨得通红,眼里有泪,但依旧伸着布。
林晚的手指紧了紧。
滑轮箱里确实有一个半发霉的面包,可以救人一命。
但她知道,如果此刻拿出来,不止这个孩子,整个停车场的目光都会盯过来。
那一刻,她就成了猎物。
她的喉咙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
她绕开孩子,径首往出口走去。
孩子没有追上来,只是蹲在原地,像一块石头。
火光照在他眼里,那光却像死水一样暗。
——回到仓库,林晚把碘酒倒进一个小玻璃瓶里,仔细盖好。
她的指尖还在发抖。
不是因为交易,而是因为孩子的眼神。
她在笔记本上写下:“黑市交易,铁废料换碘酒半瓶。
遇一孩童索食,未应。
危险指数:高。”
写到最后,她停住了,久久没有下笔。
蜡烛火苗摇曳,她盯着那一行字,忽然在心里默念:不要介入别人的绝望。
然后,她合上本子,把盐桶搬到自己身边。
夜色更深了,铁皮门后的世界寂静无声。
只有她的心跳,像鼓点一样,提醒她:今天,她依旧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