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的指尖在笔记本上悬了好一会儿，才落下第一个字，笔画比平时慢了半拍，连带着原本规整的字迹都添了几分潦草。
她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窗边瞟，看沈亦舟有没有翻页，看他是不是还保持着那个发呆的姿势，连怀里抱着的旧画册滑到臂弯，都没及时察觉。
顶层的书架很高，她踮着脚够最里面的一摞期刊时，后背不小心撞到了金属书架，发出“咚”的轻响。
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清晰，苏晓下意识回头，正好对上沈亦舟望过来的目光。
他的眼神里没有责备，反倒带着点担忧，见她站稳了，才悄悄松了口气，重新低下头，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的边缘，像在掩饰自己的在意。
苏晓的脸颊微微发烫，连忙转过身，把注意力全放在手里的期刊上。
可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了一颗小石子，涟漪一圈圈散开，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自在。
她想起刚才他递书时微凉的指尖，想起他眼里温温的光，还有他站在书架前，像个普通读者一样认真找书的样子，这些画面在脑海里反复闪现，让她连简单的书名核对都变得有些吃力。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管理员阿姨提醒闭馆的声音，苏晓才惊觉天色己经暗了下来。
她把整理好的期刊摞好，抱着往楼下走，经过阅览区时，特意放轻了脚步。
沈亦舟还坐在那里，手机屏幕亮着，似乎在回复消息，另一只手还夹着那本《世界电影史》，书页停留在介绍法国新浪潮电影的章节，旁边空白处还放着一支没拆封的铅笔——他大概是想做笔记，又怕弄脏了旧书。
苏晓没敢多看，快步走到楼下，开始整理前台的登记本。
等她锁好图书馆的门，转身准备离开时，却看见沈亦舟站在门口的梧桐树下，身边的西装保镖己经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手里还拎着那本从图书馆借走的书。
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梧桐叶的碎影在他肩头晃来晃去。
他似乎在等什么，见苏晓出来，眼神亮了亮，却没立刻上前，只是站在原地，朝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苏晓的心跳又快了几分，她也朝他点了点头，脚步却没停，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见沈亦舟还站在原地，手里的书被他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晚风卷起他的衣角，也卷起地上的梧桐叶，落在他的脚边。
她收回目光，加快了脚步，心里的涟漪却还没平息。
原来，平静了三年的日子，真的会因为一个人的出现，悄悄变得不一样。
苏晓攥着帆布包的带子，脚步走得有些急，帆布鞋踩过满地梧桐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给心里的慌乱打节拍。
她不敢再回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还落在自己的背影上，暖得像路灯的光，让她连后颈都泛起了热意。
拐过街角时，她下意识停住脚，躲在树后偷偷往后看——沈亦舟还站在图书馆门口的路灯下，只是这次，他朝她的方向望过来，见她回头，还愣了一下，随即抬手，轻轻朝她挥了挥。
苏晓像被抓包的小孩，慌忙缩回树后，心脏“砰砰”地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她靠着树干，指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脑海里又浮现出他刚才的样子：站在梧桐树下，怀里抱着旧书，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光，一点也没有顶流明星的架子，反倒像个怕打扰到别人的普通男生。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慌乱，继续往前走。
路过楼下那家常去的便利店时，老板娘笑着打招呼：“晓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要不要来串关东煮？”
苏晓摇摇头，却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阿姨，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生，大概这么高，怀里抱着书？”
老板娘想了想，笑着说：“看见啦，就在你前面走过去，还站在路口看了你好一会儿呢。
怎么，是朋友啊？”
苏晓的脸颊更烫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就是……认识的人。”
说完，她逃也似的跑回了家。
打开房门，屋子里还是熟悉的样子，书桌上堆着她没看完的电影理论书，窗台上的多肉长势正好。
可苏晓却觉得，今天的屋子好像和平时不一样了——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图书馆旧书的气息，耳边仿佛还能听见他递书时轻声说的“小心点”，连窗外的月光，都好像比平时更温柔了些。
她走到书桌前坐下，翻开白天没核对完的索引本，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笔尖在纸上漫无目的地画着圈，最后竟不知不觉画成了一片梧桐叶的形状。
苏晓看着那片画得歪歪扭扭的梧桐叶，忍不住笑了，指尖轻轻碰了碰纸页，心里的涟漪又悄悄散开。
或许，从今天起，她规律得像时钟的日子里，会多一点不一样的期待——比如，明天去图书馆时，会不会再遇见那个抱着旧书、站在梧桐树下的人？
窗外的风又起，梧桐叶落在窗台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苏晓把索引本合上，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图书馆的方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知道，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己经悄悄在心里发了芽，就像秋天的梧桐叶，总会在合适的时候，落在该落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