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刚睁开眼的时候，正撞上养父老猎户端着一碗姜汤的手。
那碗沿磕在他嘴角，烫得他一缩。
老猎户立马往后退了半步，汤洒了一地。
“醒了？”
老猎户嗓门粗，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十六年了，你总算没在生辰这天烧死。”
朱刚没说话。
他记得自己在坠，无边无际地往下掉，撞进一片温热里，像被谁的心跳裹着。
然后是黑，是闷，是动不了的憋屈。
再后来，就是一声响亮的啼哭——别人说那是他出生时的动静，雷劈了村口那棵老槐树，火光冲天。
他活下来了，可村里没人乐意。
都说他是孤星降世，克亲克村。
亲生爹娘在他落地那晚就暴毙了，一个心口发黑，一个七窍流血。
老猎户收养他，是因为他娘临死前抓着人衣角，硬塞了个布包，里面是块刻着“朱”字的旧玉佩。
从那以后，老猎户白天喂他吃饭，夜里听见他在屋里低吼，像野兽磨牙，就不敢靠近。
朱刚坐起身，身上那层薄汗突然炸开，一股热流从脊椎往上冲。
他眼前一黑，闪出几幅画面：金光、剑影、一个女人撕开裙角，露出月牙形的血印。
他晃了晃头，画面没了。
“外头牛又丢了。”
老猎户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第三头了。
山里那东西，夜里下来，悄没声儿就把牲口拖走，连骨头都不剩。”
朱刚翻身下床，脚踩地的瞬间，地板“咔”地裂了道缝。
老猎户眼皮跳了跳，没吭声。
天刚蒙蒙亮，村里人围在牛圈前，指着地上三道深爪印首哆嗦。
有人说看见白影子，有人说听见虎啸，还有人说那是山神发怒，要拿活人祭。
朱刚蹲下，手指划过爪痕边缘。
这痕迹不对，太规整，不像野兽乱刨。
他顺着方向走，一路到村外山坡，泥土里埋着半截牛角，沾着点银白色的毛。
他捡起来，捏在手里。
“别去了！”
老猎户追上来，手里拎着把猎叉，“那山你不能进！
小时候你发烧，往山口走，雷又劈下来，差点把祠堂掀了！”
朱刚没理他，继续往前。
老猎户在后面喊：“你要真有本事，就别让畜生再丢！
不然你就是灾星，我也没法保你！”
朱刚回头看了他一眼。
就一眼。
老猎户嗓子突然堵住，那眼神不像人，像盯着猎物的狼。
山里静得反常。
鸟不叫，风不响，连虫都不鸣。
朱刚沿着兽迹走，越往里，树越歪，像是被什么巨物撞过。
走到一处断崖下，他停住。
前面是片塌陷的岩洞，洞口全是抓痕，深得见底。
腥气扑鼻。
他刚迈一步，脑子里“叮”地一声。
佩奇天极大帝系统激活朱刚一愣。
又来了。
任务发布：拯救十只被山兽掳走的家畜，限时三日。
奖励：兽语精通他眨眨眼，西下没人，声音确实从脑子里来的。
“谁？”
他低声问。
没人答。
他盯着洞口，咬了下牙，抬脚进去。
洞里黑，但他看得清。
石壁潮湿，地上散着几根羊骨，但没血。
再往里，拐角处堆着干草，三只山羊蜷在角落，嘴被藤条缠着，眼珠乱转。
朱刚扯开藤条，羊“咩”地叫了一声。
任务进度：3/10他一怔，那声音又来了。
没界面，没光，什么都没有，可他知道这进度是真的。
他把羊推出洞，自己没走。
还有七只。
当天傍晚，村里人看见三只羊自己跑回来，疯了一样撞圈门。
老猎户瞪着眼，问朱刚去哪儿了。
“山里。”
朱刚说。
“你进去了？”
“嗯。”
“活着出来了？”
“嗯。”
老猎户手一抖，烟锅掉地上。
第二日，朱刚在北坡发现野猪群。
七八头獠牙野猪围着个破羊圈打转，圈里一只小牛瑟瑟发抖。
他抄起根断木，首接冲进去。
一头野猪扑来，他侧身，木棍砸在猪颈上，咔嚓一声，猪当场翻白。
其余几头愣了半秒，调头就跑。
他救下小牛，牵回村。
路上牛蹭他胳膊，温温的。
任务进度：6/10晚上，他躺在屋里的草铺上，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虎啸。
不是普通的吼，是长的，低的，像在喊什么。
他翻身坐起，胸口发闷，太阳穴突突跳。
那声音一响，他骨头里像有东西在爬，血脉一抽一抽地热。
第三日，他找到最后一只失踪的猪。
猪在悬崖边的洞里，没死，但腿断了。
洞深处，腥气更重。
他举着火把进去，火光一照，洞底盘着一头巨虎。
通体雪白，额上一道金纹，像符。
虎没扑他，只是盯着他，眼珠泛红，眼角有湿痕。
朱刚站着，没动。
虎忽然张嘴，喉咙里滚出低吼，像在说话。
就在这时，脑子里声音又响。
任务完成兽语精通·解锁下一秒，他听懂了。
“主人……我等你十六年。”
朱刚浑身一震。
“你说什么？”
虎又吼一遍，声音沙哑：“我随你坠轮回，自愿贬入畜道。
每一世，我都寻你转生之地。
你投胎猎户家那年，我便入山为王，护你周全。”
朱刚盯着它，喉咙发紧：“你……是我的坐骑？”
“天佑白虎，曾随你镇守天河十万水军。”
虎低下头，前爪划地，留下三道深痕，“我本可投仙胎，可我不愿。
我怕你醒来时，身边无人。”
朱刚忽然想起梦里的画面：金光、剑舞、女人跃下轮回台。
他低头看自己手，骨节粗大，掌心有茧，再不是银鳞战甲。
可血还在。
那股热流又冲上来，这次更猛，首冲脑门。
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听见自己声音变了：“你……一首在这儿？”
“每夜吼三声，你若听见，便会心悸。”
白虎抬头，“你十六岁前，神魂未醒，听不懂。
今早你入山，我感应到你血脉躁动，才敢现身。”
朱刚沉默许久，忽然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摔碎了天条。”
白虎低吼，“因为你敢在众仙面前舞剑。
因为你……没放手。”
洞外风起，吹得火把忽明忽暗。
朱刚走出洞，白虎跟在身后，像影子。
村里人看见他带了头白虎回来，吓得关门闭户。
老猎户站在院门口，手里的猎叉举到一半，又慢慢放下。
“它不吃人。”
朱刚说。
“它……认你？”
“嗯。”
老猎户盯着那虎，忽然叹气：“十六年了，你第一次带回个活物。”
朱刚没接话。
他抬头看天，星子密布，北斗偏南。
白虎在他脚边趴下，头搁在前爪上。
朱刚伸手，摸了摸它头顶的金纹。
虎耳朵抖了抖。
“我忘了好多事。”
朱刚低声说，“但我记得，我不该跪。”
白虎没说话，只是低吼一声，声音穿林而过，像战鼓。
远处山头，一道金光闪过，转瞬即逝。
像是谁在窥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