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冰冷,刺骨。这是我触摸到尸体时,一贯的感受。但这一次,有些不同。
除了那熟悉的冰冷,还有一种像是被高压电流瞬间击穿心脏的惊悸。我的声音,
我自己的声音,正在我的脑海里疯狂地嘶吼、忏悔。
我不该杀他的……我真的不该杀他的……为什么我要这么做……”这声音充满了悔恨、痛苦,
还有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癫狂。我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灼伤了一样。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我看着解剖台上那具残破不堪的男尸,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身上的伤口多到无法计数,每一道都深可见骨,
仿佛凶手对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昨天一整天都在殡仪馆工作,
接触过的只有登记在册的逝者,晚上和同事吃了顿饭就回家了,几十个监控都能为我作证。
我怎么可能杀了他?“小周,什么情况?发现什么了?”刑警队长林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警员。林队是我“预言”能力的唯一知情者,
也是他力排众议,让我成了警局的秘密顾问。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该怎么告诉他?告诉他,这次我听到的凶手,是我自己?他会信我,
还是会立刻给我戴上手铐?我的沉默,让林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又落在我微微颤抖的手上。那只手,刚刚触碰过尸体。
也是那只手,在我的“预言”里,沾满了这个男人的血。2“小周,你脸色很难看。
”林队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我喉咙发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林队……这次的……声音……”我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说出真相。隐瞒,
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我听到的忏悔声,是我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林队脸上的表情,从严肃变成了震惊,再到难以置信。他身后的两名年轻警员,
也用一种警惕和审视的目光看着我。我能感觉到,他们放在腰间的手,
已经下意识地靠近了枪套。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你再说一遍?”林队的声音干涩,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是我自己的,他说,
他不该杀他……”我的话还没说完,林队突然抬手打断了我。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怀疑,有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沉重。“老张,小李,你们先出去。
”林队对着身后的警员挥了挥手。“可是林队,他……”年轻警员小李有些不甘心,
他看我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个罪犯。“出去!”林队的语气不容置喙。
两名警员对视一眼,不情不愿地退出了法医室,但他们没有走远,就守在门口。我知道,
只要我稍有异动,他们就会立刻冲进来。法医室里,只剩下我和林队,以及那具冰冷的尸体。
“小周,你把刚才听到的,一字不差地,全部告诉我。”林队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
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我闭上眼,那段让我毛骨悚然的声音,再次清晰地回响起来。
“我不该杀他的……我真的不该杀他的……为什么我要这么做……”那声音里绝望的哭腔,
和我平时说话的声音,一模一样。我甚至能“听”到,“我”在说这段话时,
周围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一个细节。一个我从未经历过的雨夜。3林队听完我的复述,
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绕着解剖台走了一圈又一圈,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我能理解他的为难。一方面,我过去提供的“预言”从未出错过,帮助他破获了数起大案。
另一方面,这次的“预言”,却指向了一个最不可能的人——我。
这就像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悖论。如果相信我的能力,那我就成了头号嫌疑人。
如果不相信我的能力,那我们之前建立的信任和合作,就成了一个笑话。“小周,你再想想,
有没有可能……是声音很像你的人?”林队终于停下脚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林队,那是我的声音,我自己的声音,我不可能听错。”更何况,
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悔恨和绝望,不是模仿就能模仿出来的。那是真实发生过的情绪。
或者说,是即将在未来某个时刻,真实发生的情绪。林队长长地叹了口气,
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却没点燃。这是他的习惯,案情陷入僵局时,
他就会这样。“按照规定,我必须把你列为嫌疑人,并进行调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你的手机,
以及你昨晚到今天接触过的所有东西,我们都要带回去检查。”“可以。”“从现在开始,
你不能离开警局,需要24小时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没问题。”我回答得异常平静。
因为我知道,争辩和反抗毫无意义。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他,然后……想办法自救。
我必须在那个“未来”到来之前,找出真相。
找出我为什么会“杀”了这个我根本不认识的男人。林队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
“小周,我个人……是相信你的。”他顿了顿,补充道:“但在证据面前,我必须公事公办。
”说完,他拿走了我的手机,并让门外的警员进来,对我进行了例行的搜身检查。
我像一个真正的犯人一样,被剥夺了所有的私人物品。包括我口袋里,
那枚用来固定遗容的定位针。4我被带到了林队的办公室。与其说是办公室,
不如说是一个临时的囚笼。林队就坐在我对面,一边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案卷,
一边用余光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门外,还有两名警员守着。我彻底失去了自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那段忏悔,那个声音,那个陌生的死者。
它们像三块巨大的拼图,但我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将它们拼接起来的线索。我的能力,
第一次将我推入了深渊。它预言了结果,却没有给我任何过程。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脑海中,我自己的声音反复回响着这句话。是啊,为什么?
一个人杀死另一个人,总得有动机。情杀?仇杀?财杀?可我对他一无所知。
这根本不合逻辑。除非……我的能力出错了?或者,这道闪电赋予我的,
根本不是什么“预言”,而是一种更邪恶、更诡异的东西?一个念头,
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海。会不会,是这个能力在“操纵”我?
它先是给我一个“我会杀人”的预言,然后通过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
让我最终真的去杀了人,从而完成这个闭环。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根本无力反抗。我只是一个被命运选中的傀儡。不行,
不能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触摸尸体时的每一个细节。
冰冷、残破、血腥……等等。有一个细节,在我被带走前,一闪而过。
那具男尸的左手手腕内侧,似乎有一个纹身。当时情况混乱,我没来得及细看。
那是一个很小的图案,被一道伤口和凝固的血迹部分覆盖了。
我努力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个图案的轮廓。它看起来,像是一只眼睛。
一只……正在流泪的眼睛。5我必须再次接触尸体。这是我唯一的破局点。
我需要看清那个纹身,更需要再次触发“预言”,寻找更多的线索。比如,那段忏悔发生时,
除了雨声,还有没有别的背景音?比如,那个“我”的情绪,除了悔恨,还有没有别的?
我看向正在埋头工作的林队。“林队,我想再去看看那具尸体。”林队从文件里抬起头,
皱着眉看我。“理由。”“我怀疑,我听到的‘忏悔’,可能不是完整的。
”我换了一种更让他容易接受的说法。“我的能力,或许是分段触发的。第一次接触,
只能听到最核心的部分。如果能再次接触,说不定能听到更多关于动机和过程的线索。
”这个说法半真半假。但我知道,这是唯一能说服他的理由。林队沉默了片刻,
似乎在权衡利弊。让他带一个“杀人嫌疑人”去接触最重要的证物,
这本身就违反了所有规定。“小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知道。”我迎着他的目光,
语气坚定,“林队,你比谁都清楚,常规的刑侦手段,对这个案子可能没用。唯一的突破口,
就是我的能力。”“可你的能力指向了你自己!”“所以才更要查清楚!这到底是预言,
还是诅咒!”我的声音有些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林队看着我,眼神变了又变。最终,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好!我再信你一次!”他拿起外套,对我一挥手。“走,
去法医室!”在两名警员诧异的目光中,林队亲自押着我,
再次走向了那间让我命运发生惊天逆转的房间。重新站在解剖台前,
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和福尔马林味再次涌入鼻腔。我戴上乳胶手套,深吸一口气。这一次,
我的心情比上一次更加沉重。我缓缓伸出手,再次按在了那具无名男尸冰冷的胸口上。
那枚流泪的眼睛纹身。6轰!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还是那段熟悉的忏悔,
还是我自己的声音。
“我不该杀他的……我真的不该杀他的……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但这一次,
我强迫自己摒除恐惧,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去分析这段声音里的每一个细节。有了!
在悔恨的哭喊声和淅沥的雨声之间,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杂音。
那是一种……金属摩擦的声音。很轻,很短促,像是什么东西被快速地拉开又合上。是拉链?
还是……刀鞘?而且,这次我听得更清楚了,“我”在说那句话的时候,背景里除了雨声,
还有一种低沉的、持续的嗡鸣。像是……桥下大型车辆驶过时,桥体共振发出的声音。
城南大桥!第一个案子里的凶手,就是在那座桥下扔的刀!难道我的“忏悔”,
也会发生在那里?我猛地睁开眼睛,将这些新发现的线索在脑中串联。一个雨夜,一座桥下,
伴随着金属摩擦声,我杀了一个人,然后开始忏悔。这画面感,太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