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洒进屋内。
青黛端着铜盆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时,惊讶地发现沈清辞己经起身,正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小姐,您今日怎么起得这样早?”
青黛连忙上前,语气带着关切。
昨日小姐梦魇,今日又早起,实在反常。
镜中的少女,眉眼精致如画,肤色白皙,唇色淡粉,一副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
这是她最好的伪装。
沈清辞微微侧首,对青黛露出一个浅淡却真实的微笑。
这笑容驱散了她眉宇间惯有的轻愁,宛如晨曦穿透薄雾,让青黛一时看呆了。
“睡得好,自然就醒了。”
沈清辞声音轻柔,带着刚起身的微哑,“今日,梳个利落些的发髻吧,不必太过繁复。”
第一步,从改变自身开始。
她不能再是那个连头发丝都透着怯懦的沈清辞。
“是。”
青黛虽觉诧异,但还是乖巧应下,手下利落地忙碌起来。
趁着梳妆的间隙,沈清辞状似无意地开口:“青黛,我昨日梦魇,总觉得心神不宁。
我们院子里,最近可有什么特别的事?
或是……有什么人常往外头跑?”
她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仿佛真的只是个被噩梦吓到的深闺少女。
青黛心思单纯,不疑有他,一边为她簪上一支素银簪子,一边皱眉思索:“特别的事……好像没有。
不过,奴婢前几日晚间,倒是看见洒扫的小丫鬟春草,鬼鬼祟祟地从夫人院里的赵嬷嬷那边回来。”
春草?
赵嬷嬷?
沈清辞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果然如此。
前世她身边好些“不经意”泄露出去的消息,恐怕都是拜这位“春草”所赐。
嫡母王氏,还真是时刻不忘“关照”她。
“许是看错了吧。”
沈清辞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情绪,声音依旧温和,“莫要声张,免得惹人闲话。”
打草,惊蛇。
现在还不是动她们的时候。
但她需要尽快组建属于自己的、真正忠心的班底。
青黛是其一,还不够。
梳妆完毕,她并未如往常一样待在房中绣花看书,而是对青黛说:“随我去给母亲请安。”
第二步,主动融入,观察环境。
闭门造车只会重蹈覆辙。
她必须走出去,看清这府中每一个人的面孔,记住每一处可能利用的细节。
走在熟悉的回廊下,沈清辞刻意放慢了脚步。
目光看似低垂温顺,实则将沿途的路径、婆子丫鬟的分布、各院的位置关系,都细细记在脑中。
假山之后可有僻静处?
通往角门的路有几条?
这些细节,在未来或许都能派上大用场。
快到王氏所居的正院“锦华堂”时,迎面碰上了一行人。
为首的少女,穿着一身簇新的樱草色缠枝莲纹襦裙,头戴赤金点翠步摇,珠光宝气,明媚张扬——正是她的嫡姐,沈清歌。
沈清歌自然也看见了她。
目光在她那身月白衣裙和简单的发髻上一扫,唇角立刻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哟,三妹妹今日倒是来得早。”
沈清歌声音清脆,带着惯有的娇蛮,“这身打扮……倒是清爽,只是今日母亲这里或许有客至,妹妹这般,未免太过素净,失了咱们侍郎府的体面。”
若是以往,沈清辞定会因这番“提点”而羞愧难当,手足无措。
此刻,她却只是微微福身,声音柔顺,却不卑不亢:“多谢姐姐关怀。
妹妹自知容貌不及姐姐万一,不敢以华服珠翠夺姐姐光彩。
朴素些,反倒自在。”
她将自己放在极低的位置,反而显得沈清歌的挑剔有些咄咄逼人。
沈清歌噎了一下,看着她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头火起,却又挑不出错处,只得冷哼一声:“牙尖嘴利!
待会儿见了母亲,可要好好守你的规矩!”
说完,带着丫鬟,倨傲地率先踏入锦华堂。
沈清辞首起身,看着那道嚣张的背影,目光平静无波。
这只是开始。
我的“好姐姐”,我们之间的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脸上那副温婉怯懦的表情,带着青黛,迈入了那道象征着沈府内宅权力中心的门槛。
她知道,里面等着她的,是嫡母王氏看似温和实则审视的目光,是其他姐妹或好奇或轻视的眼神,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她是执棋之人。
(第三章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