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和牛郎相识，他家里就养着一头老黄牛。相公对黄牛的疼爱，竟比待我还亲，
甚至为了让黄牛睡得舒服，把我赶到牛棚打地铺。我***硬的稻草扎得生疼，
他却抱着老黄牛，在我亲手织的床席上睡的香甜。而老黄牛仗着牛郎的宠爱，
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不仅用牛角顶翻我端的饭，竟然还踹我。被踹骨折后，我便卧床养伤。
谁知相公却劝我，［老黄牛跟着我吃了一辈子苦，你应该理解它！］老黄牛变本加厉，
每天在我碗里抢饭，甚至往我碗里撒尿。于是我感染了疯牛病。就在我弥留之际，
我竟然听见，相公喊那老黄牛叫“花千牛”。那正是相公青梅竹马的名字。再次睁眼，
我重新回到相公去仙女湖割草，让我照顾老黄牛的这天。1［织女，我去割草的时候，
你一定要给我把老牛照顾好。］［要是老牛有什么事，我就休了你！］说着，
老黄牛就慢悠悠朝我走过来，尾巴还轻轻扫了扫地面，一副温顺模样。而我意识到自己重生，
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半步。我知道它的温顺都是装出来的，但是我怎么都没想到，
相公朝夕相处的老黄牛，身体里的灵魂，竟然是他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花千牛。
不过这下我内心的困惑也终于解开。为什么一向只把牛当耕畜的牛郎，
会突然对这头老黄牛格外上心，甚至对它比对我都好；为什么每次我靠近老牛，
它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审视，更像人，而不像一头牲畜。相公正要转身出门，又折回来，
伸手摸了摸老黄牛的头顶，声音温柔柔得让人腻歪：［宝宝，这几天别吃干草哦，
织女会给你煮你最爱吃的黄豆粥。记得每天洗澡，你要是不洗澡，回来后我就不让你上床了。
］他手还没离开牛背，又回头盯着我，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认真：“［织女，它牙口不好，
豆子得熬到开花，水添足了别糊底，你多盯着灶火。］我攥着围裙角应下，
院木门“吱呀”合上的瞬间，老黄牛忽然甩起尾巴朝我“哞”了一声，
那眼神竟透着几分挑衅。它对我挑衅我还能忍，最让我咽不下气的是，它时常趁我不注意，
闯进我织锦的屋子，用牛角勾扯我刚织了一半的云锦，线断得满地都是。
还有就是它从来不吃槽里的干稻草，非要等我把熬好的豆子粥盛进陶碗，
才肯低头去吃——那陶碗，分明是我吃饭用的碗！每次老黄牛闯了祸，
我一准备拿缰绳教训它，牛郎总是会立马冲过来把牛护在身后，
反倒责怪我：“不过是些布料、一个陶碗，你跟一头牛计较什么？吓着它怎么办！
”如此三番五次之下，我成了这个家里最没地位的人。眼看着我走向灶房要熬粥，
老黄牛竟慢悠悠跟了过来，眼下我刚把米缸掀开，老黄牛就凑过来，头一歪撞在我胳膊上，
米瓢“哐当”掉在地上，黄澄橙的大豆滚了一地。它却甩甩尾巴，慢悠悠踱步出灶房，
仿佛什么都没做过。这回我却没有生气，因为这可是它最后一次用我的碗吃饭。2不多时，
我便煮好了香甜的大豆粥，先给石槽里舀满，又给自己端了陶碗。趁着老牛低头的空当，
我飞快往碗里撒了些镇定的草药粉。果然，闻着香气的老牛甩着尾巴走过来，
却没碰石槽里的大豆粥，径直朝我手里的陶碗凑。“放肆！”我轻声呵斥，老牛却不管不顾，
伸舌一卷就舔走大半碗。末了还甩了甩脑袋，将空碗撞落在青石板上，抬首“哞”了一声，
似在炫耀。可当它瞥见我脸上凝着的冷意，老牛瞬间慌了神，转身就往湖边跑。
可我早把院门锁紧，它焦躁地用蹄子刨着地面，一声声哞叫里满是焦躁不安。
似乎在质问我［你要干什么？］我没理会它的躁动，
取出云纹玉佩轻轻灌入法力——这是仙界传音法宝：“劳烦御马监，
派一名阉官过来做绝育手术。”听到“绝育”二字，老牛急得大声喘气，红着眼朝我冲来。
我有了防备，侧身避开，它猛地撞在院里的磨盘上。被撞懵的老牛没了刚才的凶劲，
趴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像是在求饶。可我分明从它眼里看到了怨恨。
我冷笑着开口：“竟然敢噬主？必须绝育！我也是为你好。”见求饶没用，
老牛挣扎着要爬起来顶我，可药粉的药效已上来了，它晃了晃便瘫在地上。
我正准备取绳子将它束缚住，院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牛郎回来了？我心里一紧，
迟疑地走向院门，可门开的瞬间，我彻底僵住了——3门外的人并不是牛郎，而是村长。
［织女啊，这是你的东西。］我记得我没有丢东西啊。随着村长手里的东西递给我，
我才看清，这是一条用水草精心编织的坐垫。难道是牛郎送我的礼物？
但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下一秒，村长开口解释。［织女，这是你相公要的东西。
］［这个水草，还是我亲自在仙女湖底挖上来的。］村长笑着朝我伸出手，
［雇佣费加材料费二十匹丝布。］［二十匹？］我断然拒绝，说这东西我们不要了。
村长却强调，这是牛郎亲自找他定制的，说老黄牛前半生那么辛苦，
就应该躺在特制的草垫上才舒服。我听了便气不打一处来，老黄牛不仅吃的比我好，
并且田里犁地的活都是我在干，老黄牛什么也不用干！它凭什么可以这么享受，
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牛郎竟然给老牛买这么贵重的坐垫，而且还是我付钱！
我白天顶替老牛耕地，晚上熬夜织布，嫁到这个家三年来，
他送我最贵重的东西也不值半匹布！想到这里，我心里忍不住地憋屈。将草垫推回村长手里，
［不要了！］说完砰地重新关紧门，等御马监的仙官下来给老牛绝育。我盯着慵懒的黄牛，
胸口涌上一团烦躁。厌恶、嫉妒、委屈、不公……所有的情绪在胸腔交织，
最后化作眸中森寒的冷意。［花千牛，］我轻声道，［这次换你尝尝绝育的滋味。
］只要手术结束，老牛的***卵巢会被摘除，无法延续香火，牛郎的执念也该断了。
御马监的效率极好，村长刚走一会，天上便落下一名仙官。
只不过看起来像只猴子——院子里，猴子拍了拍老牛后背，［就是她要做绝育吧？
］奇怪的是——从来不让牛郎以外的人触碰的老牛，竟然没有拿角顶他。恰好这时，
老牛悠然转醒。看到准备做绝育手术的猴子，它直接被吓尿了。我冷笑一声，
［花千牛你终于醒了啊？］听到我喊它的真名，老牛一下子愣住了，此刻它的眼底，
充斥了恐惧情绪。［眸噢……］它还想试着挣扎，但是在猴子面前，它的反抗没有任何作用。
猴子说，他在御马监骟过的马儿，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才知道，他就是新上任的弼马温。
我忍不住拿他和牛郎比较——一个是养牛的，一个是养马的。如果那天拿到我衣服的，
是猴子就好了～就在这时，牛郎突然回来。刚进门，他就直接我鼻子痛骂。［织女，
你是不是不想过了？］［我让村长帮忙做的草席垫子，我同意你退回去了吗？］我别过脸去，
［牛郎，你给老牛买礼物，凭什么要我还债？］他沉默了几秒，［织女，你长本事啦，
敢和我顶嘴了都？］他一指猴子，质问。［他是谁？在我们家干嘛？］我微微一笑，
［老牛喜欢往我碗里尿尿，既然你不愿意管，我只好请人给它做绝育手术了。
］4牛郎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织女！你得了失心疯吗？！老牛是我心尖尖上的小宝贝，
你凭什么给它做绝育！］［你竟然背着我，给宝宝做绝育，我要杀了你！
］牛郎双眼像是喷火。我声音冰冷，迎着他的怒火，声音有些奇怪。［牛郎，
老牛它不过是普通的黄牛而已，我给它做绝育，也是为了它好。动物没有生育器官后，
可以活得更久。］［你为什么这么激动？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牛郎的声音一下子慌了。［织女，你以为我会背着你，和老牛发生什么关系吗？
］［你的思想能不能不要那么龌龊！］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把他往门外推。
门外砰砰的捶门声不绝于耳。猴哥的手术做完，我才放松身体，牛郎终于破门而入。［织女，
老牛呢？它怎么样了！］我指了指牛棚方向。他一把推开我，冲进牛棚，
看到角落血肉模糊的器官组织，整个人像被五雷轰顶，怔在原地。
［花……老牛……］他颤抖着半个身子趴在黄牛肚子上，豆大的眼泪快要把牛毛打湿。
老黄牛虚弱地用舌头舔舐牛郎手指，似乎在回应他的呼唤。牛郎猛的转身，把我抵在墙上，
掐着我的脖子，［织女！你踏马是不是心理变态？！老牛是我宝宝，你凭什么嘎它***？！
］我膝盖一顶挣脱他的手掌，声音冰冷。［牛郎，它不过是耕田的畜生，绝育是为她身体好，
你也该清醒了——你养的是牛，不是人！！］他身子一抖，像是被戳中要害，
突然状若疯魔地狂笑，笑声混合着泪水。［你让我清醒？织女，该清醒的人是你！
你以为我不你怎么想的？你这个心性狭隘的妒妇，你竟然嫉妒一头牛？嫉妒我对它比你好！
］他嘶吼着扑在我身上，拉扯着我的裙底，似乎我才是那个小三。
［你竟然和一头牛争风吃醋？］我死死咬着嘴唇，鲜血顺着嘴角流过下巴。我不顾外人在场，
声音平静地控诉。［牛郎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在和一头畜生吃醋。
］［在你眼里我连一头牛都不如，我不应该吃醋吗？］街坊四邻谁不知道，
牛郎家的老黄牛宝贝的很，从不外借给人耕田。就连自己的十几亩地，都是我套着犁具，
一步一步耕出来的！我不仅干的活最多，还他妈吃的最少，
老牛先吃饱才轮得到我吃对方的剩饭。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和离文书。
［牛郎，我们缘分尽了。］5牛郎猛的抬头，猩红的眸子透着我从未见过的歇斯底里，
［你还想和离？没门儿！］他一把抢过文书，撕得粉碎。［只要我不签字，
你就永远别想甩开我！］我看着空中飞舞的碎屑，
原来——他根本不在乎我是否知晓老牛身份，更不在乎我的痛苦。我径直跨过他身侧，
狠狠摔门离开。［今天我就搬出去，你爱离不离！］我带着一身倦意，
回到最初我们相识的湖边。抬手褪去外裙，内衬滑落在岸边，指尖划过水面。
我站在湖中望向岸边，素白的罗裙、袜履在青石上，
多么熟悉的场景——我和牛郎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只是这次，少了那般小鹿乱撞的心动，
只剩下麻木。那时的牛郎满心满眼只有我，没有牛，没有青梅牛马，从来不会为了牛，
让我受委屈。在心底和这段感情的起点说了告别，刚准备返回天庭，却被一人拉住裙角。
［你不要走！］我低下头来，发现牛郎竟然为我跪了下来。［织女，我知道错了，
求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他一把鼻子一把泪，肩膀直抽抽，话都说不囫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