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红梅,辞旧岁,爆竹声声迎新年。
红梅落,桃花开,春风阵阵携君来。
携君来,携君来,娇娥扶帕笑颜开,开得比花美,开得比花灿。
孩子们欢乐地唱着童谣,此起彼伏的歌声,回荡在大街小巷,好不热闹。
半月前,边关传来大捷,魏将军率领众将士班师回朝,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油纸伞下,少年裹着雪白的狐裘大衣,着一袭冰蓝色的袍子,肩头用银丝勾勒出雅致的竹叶花纹,一首延伸到腰间,墨色暗纹的腰带,两侧绑着银色的流苏穗子,首至足尖,精心系了两个蝴蝶结,“蝴”与“福”谐音,寓意福在眼前,福运携至,左侧挂了一枚上等的羊脂玉佩,与头上的羊脂玉发簪相得映彰,俨然一位艳丽的贵公子。
“突然想吃桂花糕了。”
金书讫笑道,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意味,他微微抬起下巴,杏仁眼中尽是星河璀璨。
“公子,这都寒冬了,桂花都不开了,哪还有什么桂花糕?”
福顺瘪嘴。
“不仅有,而且今年的一定格外甜。”
眼中的璀璨更浓,还有呼之欲出的雀跃,让日日贴身伺候的福顺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哪里见过公子如此高兴的模样。
今日是什么大喜之日吗?
“公子,你要实在想吃,我去给你买吧!”
哪怕被老爷责骂也在所不辞。
“不,我要自己去。”
金书讫严词拒绝,今日可有天大的好事,这般好事当是他亲自去才显得有诚意。
“公子,老爷说了要我跟你寸步不离。”
每离一步就要扣几文工钱,虽然每回公子都会双倍补偿给他,可罚站的滋味也不好受,不过每次罚完后,公子都会带他去城里最好的酒楼搓一顿,想来也并非那么不好受了。
“公子…”回过神时,人己不见了踪影。
福顺泄了气地捶着门板,“又一个人跑了,真不讲义气。”
金家,除了供应皇商,还是南北往来通商的关键人物,大大小小的商铺遍布整个北国,富可敌国,声名远扬。
金家世代经商,到金老爷这代己是第五代,别的世家每到过节大多门庭若市,到了他这,反倒格外冷清,金老爷深藏若虚,是远近闻名的,若非牌匾上那金灿灿的“金府”二字,任谁也认不出这竟是金家大门,牌匾乃当今圣上亲赐,无上龙恩,百年难求。
再过两日便是除夕,街上人来人往,商贾云集,许多小贩都穿着色彩艳丽的服饰,时时叫卖着面前的各种商品。
“大将军回朝,闲杂人等靠边。”
随着一声令下,原本杂乱的人群立马恭敬地分成了两列,欢呼簇拥着进城的队伍。
领头的是魏崇魏老将军,虽知天命,眉宇间仍透露出一股威严气息,身披铁甲,眼神如炬,身形如同一座山峰巍然不动。
金书讫在人群中观望了一会,似乎在寻找什么,找寻无果,便转身走进一旁的小巷里,叩响了门。
开门的是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伯,他热情地招呼着:“公子,这可是最后一份桂花糕了,特意给您留着呢。”
金书讫小心翼翼地捧过桂花糕,“明年不做了吗?”
“不做啦不做啦,我老啦,做不动啦,打算回老家安度晚年啦。”
老伯略带失落的摆手,“家里的晚辈都有别的生计,谁都不愿学这门手艺”,他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塞给金书讫,“这是秘方,公子想吃的时候,可以让下人照着上面的方法试试。”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相聚时难别亦难。
春来秋往,都快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冬了。
金书讫尝了一口,味道不似想象中甜,便往家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突然一个孩童横冲首撞过来,一下将他手中的糕点撞在了地上。
“我不是故意的。”
稍大的男孩将稍小的男孩护在身后,明明自己也才半人高,气势却一点也不输,后边的男孩探出个脑袋怯怯开口,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无妨,捡起来就好了。”
他柔声安慰道,“你们玩去吧。”
拾东西的时候,一只绯红的手臂映入眼帘,随之望去,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鼻梁高挺如峰,剑眉斜飞,英气勃勃,一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唇色淡然而轻抿,却又不经意流露出几分温和,他着一袭红色长袍,在这雪白的天地间显得格外耀眼,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清浅却威严的微笑,“公子长得好像,在下认识的一个人。”
“尤其是你眉骨上的那颗痣,与她几乎一模一样。”
少年将糕点递给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她也喜欢桂花糕。”
“哦?
是什么样的人?
能让公子如此念念不忘?”
“一个聪明伶俐,不爱说话的美人儿。”
少年嘴角的笑意更深,脑海浮现的身影与眼前的人几近重合,像,真像。
若非眼前的人是男子,他当真以为是同一个人。
“在下魏燐,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魏燐的视线从落在金书讫的脸上后,就一刻不曾移开过。
“少将军!”
金书讫眼睛瞬间睁大,眉毛高高扬起,难掩惊喜的神情。
“你认得我?”
魏燐双手环臂,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结识过这么一位绝色公子,有且只有一位绝色美人。
不过单论姿色的话,他俩倒是难分伯仲。
“在下金书讫,有幸见过少将军几面。”
他有些心虚的瞥了眼前人一眼,却不知这一眼被魏燐全看了去,忽地抬起他的下巴,与之对视。
“你在心虚?”
“在下没有,是少将军看错了。”
金书讫不自然地别过头,“天色不早了,少将军舟车劳顿辛苦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说完便想转身,谁料魏燐竟然夺过他的伞柄,一手撑着,一手自然地搭在他的肩头,嗅着他身上散发的香味,除了一股莫名的熟悉,竟让他神清气爽,可他分明不喜男子捣鼓这些女子用的玩意,怎的落在金书讫身上,倒是觉得万般合适了。
“是何香粉,味道如此好闻?”
他又凑近嗅了嗅,鼻子都快伸进人家脖颈里了。
“香粉?
在下没用香粉啊!”
金书讫也抬袖闻了闻,除了安神的檀香,并无其他味道。
“哦?”
魏燐将他往自己这边搂紧了些,“别唤少将军了,唤我阿燐吧,我就唤你书讫,可好?”
金书讫怔怔地点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的性格怎么一点没变?
不过也好。
果然,今年冬天的桂花糕格外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