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媛推着镇痛药车进入3号病房时，正撞见小满在撕心电图纸。
蓝格子床单上散落着被剪碎的波形图，每个QRS波群都被粘上樱花标本，T波末端系着银铃铛。
"新来的苏护士？
"小满苍白的指尖捏起一枚铃铛，"麻烦把今天的疼痛登记表换成对数坐标纸。
"她脖颈处的皮下出血点像散落的紫藤花瓣，随呼吸在皮肤下游移。
沈清在医嘱单上签字的动作顿了顿。
这位从安宁疗护中心调来的资深护士，此刻正用某种考古学家般的眼神审视着小满的"疼痛装置艺术"。
他注意到苏媛胸牌背面贴着樱花贴纸，和小满去年折的纸鹤用纸是同一色号。
深夜查房时，沈清发现苏媛在护士站绘制奇怪图表。
横轴是入院天数，纵轴标注着"笑容持续时间"，坐标系里布满樱花形状的数据点。
"林小姐今天真笑了37秒。
"苏媛用红笔圈住某个峰值，"比***起效时间还精确。
"暴雨突至的凌晨，小满的尖叫刺破病房寂静。
沈清冲进去时，看见她正用留置针在手臂刻字，血珠顺着"3.14"的数字纹路滚落。
苏媛却抢先按住伤口，将蘸着龙胆紫的棉签递过去："要纹就纹得漂亮些。
"令人意外的是，小满真的安静下来。
她任由苏媛在渗血的数字旁勾画枝蔓，紫药水在皮肤上生长出樱花图腾。
"2012年3月14日，"苏媛突然开口，"那天我失去了第一个临终病人。
"沈清看见两个女人的目光在消毒灯下焊接。
小满举起伤痕累累的手臂，让灯光穿透新纹的樱花："现在它是我们的共济会暗号了。
"三个人的影子在监护仪屏幕上交叠，像某种秘密仪式的剪影。
次日起，苏媛开始参与小满的"疼痛改造计划"。
她们将吸氧管编织成樱花枝，在雾化器里加入山茶花香精。
当沈清质疑这违反操作规范时，苏媛展示出改装过的镇痛泵——原本冰冷的按钮裹上手作樱花套，按压时会播放《荒城之月》八音盒旋律。
"疼痛像台风，"苏媛在护理记录上画气旋图，"与其对抗，不如为它设计登陆路线。
"小满闻言大笑，把哌替啶空瓶串成风铃挂在窗前。
沈清看着那些随疼痛发作频率晃动的玻璃瓶，突然想起医学院教授说过：所有医疗的本质，都是对死亡的装修工程。
梅雨季最潮湿的那天，小满发起高烧。
苏媛却拒绝使用降温毯，而是拆开二十七个冰袋铺成樱花形状。
"冷热交替能制造虚假的西季轮回。
"她将小满的手按在冰花瓣上，"试试把疼痛想象成春天的融雪。
"沈清在监控室看着这一幕，手中咖啡逐渐冷却。
屏幕里两个女人的剪影让他想起儿时见过的提线木偶戏，只不过此刻牵动她们的丝线是疼痛神经与多巴胺受体。
当小满的指尖在冰袋上画出乐谱时，他忽然发现苏媛的白鞋内侧写着某个逝者的死亡日期。
葬礼前夜，沈清在值班室发现苏媛的交接记录。
在"特殊护理事项"栏里，工整地抄录着小满教她的疼痛函数公式，页脚却用极小字写着："3月14日患者存活天数己超过原诊断极限47天，建议重新评估病情。
"雨滴砸在窗棂上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沈清冲进资料室翻出三年前的病历，泛黄的纸页上，苏媛的签名赫然出现在首诊护士栏。
当年那个没能熬过疼痛的少女病例照片里，锁骨下方同样纹着"2012.03.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