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去挑水!”
一只草鞋踩在他胸口,昨日欺辱他的徐师兄歪着嘴笑,“外门弟子寅时起,这规矩不懂?”
林见川攥紧被褥下的青铜铃铛,铃身还残留着昨夜禁地的寒意。
同屋的杂役们早己躲远,有个跛脚少年偷偷冲他摇头。
挑着两只半人高的木桶往山涧走时,林见川数着石阶上的青苔——九百九十九阶,阶缝里嵌着暗红的污渍。
昨夜苏瑶的血溅在第三阶,此刻己经凝结成褐色的花。
“当啷!”
木桶突然被剑气劈碎。
徐师兄的跟班王五拄着铁锹狞笑:“手抖成这样,怎么伺候内门的仙长们?”
冰凉的溪水泼了林见川满身,初春的山风刮得骨头发疼。
“徐师兄要的云纹石。”
跛脚少年不知何时跟来,往他怀里塞了块暖玉,“埋在东南角的银杏树下,能避寒毒。”
林见川握紧温热的石头,忽然瞥见少年脖颈后的淤青——和自己膝窝的伤痕一模一样。
---午后的膳堂飘着药香。
林见川端着馊饭蹲在墙角,听见两个烧火婆子嘀咕:“苏瑶师姐又去寒冰洞了……”“何苦呢?
为个死人守了三年……”饭勺突然砸在他脚边。
掌勺的胖厨子叉腰骂:“外门狗也配吃灵米?
后山猪圈缺泔水,赶紧滚去喂!”
经过柴房时,一声呜咽绊住他的脚步。
三只杂毛狐狸被铁链拴在木桩上,其中一只前爪血肉模糊,正拼命去够地上的铜铃铛——和他在现世车祸中见过的那个一模一样。
“那是诱捕妖兽的饵铃。”
苏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今日换了素白衣裙,腕间的残玉却不见了,“昨夜的事,莫要再提。”
林见川刚要开口,徐师兄的嗤笑刺破寂静:“我说苏师姐怎么总往杂役堆钻,原来是找了个相好的!”
苏瑶的剑穗猛地炸开七枚铜钱,却在触及徐师兄咽喉前硬生生停住。
对方额间的青莲印记忽明忽暗,竟将剑气尽数吞噬。
“别忘了,我叔父是戒律长老。”
徐师兄弹开铜钱,冲林见川比了个割喉的手势,“戌时三刻,后山见。”
---残阳如血,林见川攥着云纹石踏入后山。
枯枝间突然垂下条白绫,吊着个满脸青紫的“尸体”。
“外门每年要死九个杂役。”
王五从树后转出,剑尖挑着个褪色的香囊,“上一个不听话的,他娘还在等这平安符呢。”
林见川瞳孔骤缩——香囊上绣着歪扭的“青云”二字,针脚和苏瑶剑穗上的铜钱串如出一辙。
七道剑气破空而来时,怀中的青铜铃铛突然发烫。
林见川本能地翻滚躲闪,却撞进个散发着药香的怀抱。
“我教你的避毒诀,都忘了?”
苏瑶单手结印,地面腾起青藤缠住追兵。
她袖口渗着血,残玉竟嵌在心口处,“走!”
逃到断崖边时,林见川才发现她体温低得吓人。
苏瑶倚着枯树轻笑:“寒冰洞的寒气入骨,活不过三十岁……你笑什么?”
“你和我邻居家姐姐一样。”
林见川扯下衣摆裹住她流血的虎口,“她总把最后一块桂花糕掰给我,说长身体呢。”
月光漫过山崖时,黑猫从苏瑶袖中钻出。
它翡翠色的眼瞳映着林见川掌心的罗盘金纹,突然跃向崖下迷雾。
“跟着它!”
苏瑶推开他,“去禁地找那柄剑,它能斩断……”话未说完,徐师兄的剑己至后心。
林见川被苏瑶推下悬崖的刹那,看见她发间的玉兰染血坠落。
下坠途中,青铜铃铛发出清越鸣响。
黑猫的尾巴扫过眼前,昨夜那句叹息再度响起:“这次,别再选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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