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山矿坑深处。
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绝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在这里人命轻贱，不如脚下的碎石。
矿工们远远缩在角落，僵立不动，面容空洞。
他们像是被抽干了灵魂的雕塑，只余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或许，有人心底甚至盼着见血，想着说不定还能从尸体边捡点什么。
李清玄注意到，角落里一个脸带刀疤的男人正对手下低语。
矿坑里谁不认识这刀疤脸卡尔？
黑雾山北侧“哀恸之地”那臭名昭著的“哀恸兄弟会”成员。
一个由地痞、流氓、逃犯组成的土匪窝，在这种地方，他们就是土皇帝。
卡尔的手下低头应承，又凑到那兽人耳边嘀咕了几句，嘴角咧开一个无声却阴冷的弧度。
李清玄的视线掠过卡尔，落在兽人身上，心中顿时了然。
兽人突然冲着哥布林发难，果然有这矿坑恶棍在背后搞鬼。
兽人猛地转身，血盆大口中獠牙毕露。
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低吼，野兽锁定猎物前的警告。
巨大的巴掌裹挟恶风，狠狠扇向哥布林！
撕打瞬间爆发！
没有章法，只有最原始的冲撞和撕咬！
哥布林那点微末力气，在狂暴的兽人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嘭！”
哥布林被凶狠地砸在岩壁上，摔落在地。
骨头碎裂的脆响，在空旷的矿道里格外清晰。
瘦小的身体抽搐几下，彻底没了动静。
那块他死死护着的黑面包滚到一边，沾满污泥。
瘪掉的水袋也破了，浑浊的水渗进地底，洇开一小片湿痕。
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灰色石头，从哥布林破烂衣兜里滑出，骨碌碌滚进了阴影深处。
黑暗里，刀疤脸卡尔动了。
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弯腰捡起了那块石头。
手指擦去污泥，他抬起头，在人群里逡巡，最后停在了阴影中的李清玄身上。
两人隔着昏暗光线，对上了。
那股冰冷、毒蛇般的侵略感，刺得李清玄脊背发凉。
他被盯上了。
这个矿洞的地头蛇，果然难缠。
事情还没完。
那兽人粗重喘气，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地上毙命的哥布林。
他猛地低头，张开血盆大口！
不是寻常撕咬，竟是活生生的啃食！
野兽进食般原始血腥！
“呃啊……”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惨叫，戛然而止。
矿坑里彻底死寂。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瞬间呛满整个空间。
死寂，寂静到针落可闻。
弱小的矿工们，无论人类还是亚人，都被这野蛮残酷的一幕吓得浑身哆嗦，脸色惨白。
艾尔德捂着嘴，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吵什么？！
都他妈找死吗？！”
冰冷的呵斥声如同惊雷炸响！
监工巴顿冲了进来，手里铁鞭滴着暗红血点，一身简陋皮甲，浑身凶悍。
李清玄脑中信息迅速浮现：姓名：巴顿种族：人类境界：斗者（初阶）巴顿的视线如刀，扫过全场，刮得所有矿工脊背生疼。
他先是扫过地上那摊模糊血肉——哥布林的残骸。
再瞥向兽人，满是嫌恶。
兽人嘴角还挂着碎肉，正抬起头。
巴顿眉头锁死，脸色难看。
“蠢货！”
巴顿的声音淬了冰。
“谁让你损坏公国财产的？！”
他盯着兽人，那神情，分明在看一件被弄坏的工具。
“耽误了上面要的魔能晶矿产量，你们这些贱奴，统统都得活剐！”
他手腕一抖！
“嗤！”
铁鞭破空弹出，迅疾如蛇！
鞭梢隐隐有光华流转——斗气！
灌注了斗气的鞭子，精准抽在兽人头颅侧面，太阳穴的位置！
“噗！”
一声沉闷而令人牙酸的响声。
兽人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
巨大的眼珠暴突，写满惊恐。
随即，首挺挺倒下。
身体沉重抽搐几下，再无声息。
秒杀！
李清玄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个初阶斗者，竟然能这么强？
还是这兽人本就虚弱不堪？
重要的是——他的望气术看得分明！
兽人倒地毙命的瞬间，一股特殊的能量，从那尚有余温的尸体上逸散出来！
比周围稀薄的“魔法元素”浓郁数倍，混杂着临死前的狂暴与血腥！
那是……斗气逸散出的能量？！
识海深处的《天地一炁》古卷……能吸收这个吗？！
他的心脏如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这证明了一种惊人的可能！
“拖走！
把这两个碍事的废物都拖走！”
巴顿烦躁地挥手。
几个麻木的矿工立刻上前，熟练抓住哥布林和兽人的脚踝，拖着两具尚温的尸体，没入了矿道更深的黑暗。
那里，是丢弃所有“废物”的地方。
监工巴顿冷冷扫视一圈，所有矿工都垂下头，大气不敢喘。
他哼了一声，转身，带着一身煞气离开。
巴顿一走，矿坑里凝固的空气仿佛瞬间炸裂。
所有人的注意力，“唰”地一下！
全钉死在地上！
钉在那块沾满污泥的黑面包上！
钉在那摊浑浊的水渍上！
那是两条活生生的性命换来的！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我的！”
“滚开！”
“是老子的！”
人群轰然炸开！
他们如同饿疯了的野狗，疯狂扑向那点可怜的食物和水！
拳打脚踢！
撕抓啃咬！
为了活下去的一点渺茫指望，尊严和理智荡然无存。
卡尔再次从阴影里走出，一脚踹飞一个刚抢到点面包屑的矮小身影。
另一个断了胳膊的人类矿工，无力靠墙坐着，麻木看着这场丑陋闹剧，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清玄悄无声息地后退，再后退。
退到矿道最深的阴影里，身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混乱。
死亡。
争抢。
这极度的喧嚣与残酷，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他嘴角不易察觉地牵动了一下，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没人注意他。
没人关心一个沉默寡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异教徒。
就在这时，他识海深处，那卷翠绿的古卷——《天地一炁》，感应到了一股特殊的能量波动，轻轻一颤。
古卷自行运转起来。
一丝丝，一缕缕。
空气中，那股刚从兽人尸体逸散而出、带着临死前狂暴血腥的原始斗气能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向李清玄汇聚而来！
如同百川归海！
这些驳杂狂暴的能量，被古卷吸入后，瞬间被冲刷、洗练。
狂暴消散，血腥褪去。
最终化作一股精纯至极、带着暖意的气流。
这股气流缓缓注入他丹田气海，汇入那原本微弱的真气之中。
难以形容的舒畅感，从丹田蔓延到西肢百骸！
虽然吸收的总量不多，仅仅是杯水车薪的一点点。
但他确实在变强！
在这地狱般的矿坑，每一次死亡，每一次能量的逸散，都可能变成他汲取力量、活下去的资粮！
也许用不了十天，甚至更快，他就能再次突破！
李清玄缓缓睁开眼。
阴影中，他的视线扫过地上那摊血肉和正在争抢的人群，冷冽如冰。
他轻微活动了一下手指，感受着丹田里跳动的微弱真气。
随即握紧了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