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两年前……那天,十五岁的沈听澜在F州被黑衣男子拖到贫民窟的无人小巷里,随着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时,她的后背重重撞在潮湿的土墙上,鼻腔里充斥着垃圾和血腥的混合气味。
右眼肿得几乎睁不开,左眼也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个黑影在她面前肆意晃动。
沈听澜猛地偏头,一口鲜血喷在斑驳的土墙壁上,像老艺术家突然起兴而创作出的绽开红梅。
很快,刚喷上的鲜血就被吸入墙体内,留下一道道暗得发黑的血渍。
额头上的血珠顺着她苍白的下颌滑落,滴在雪白的衣襟上,晕开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晕。
“说,你!
到底是谁!”
黑衣男子猛地伸手,一把攥住沈听澜的衣领,将她拎起狠狠抵在了沾染鲜血的墙面上。
乌黑的发丝与墙上的血迹交融,刺痛着视觉神经。
墙灰簌簌落下,在两人脚边积成一小堆黄土粉末。
沈听澜的脚尖微微离地,后脑勺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说啊——!”
男人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灼热的吐息,喷在沈听澜的脸上。
男人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上的青筋像爬满蚯蚓般隆起。
沈听澜的嘴角裂开一道伤口,殷红的血珠再次缓缓渗出,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妖冶的痕迹。
她却浑不在意地伸出舌尖,将那一抹血色卷入口中,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就这点本事?”
尽占下风的她嗤笑一声,染血的牙齿在暴晒的日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尽管被压制住,沈听澜的眼神却依然锋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有种……你就……杀了我。”
又一滴血顺着下颌滑落,她却连擦都懒得擦,反而扬起下巴,露出更加挑衅的笑容。
那笑容里带着疯狂,带着不屑,仿佛身上的伤痛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装饰。
“来啊——!”
她喘息着,血沫随着呼吸在唇边形成细小的泡沫。
“我并不想要你的命,只是你坏了我的计划。”
黑衣男子压低暴虐的声音,嘶哑的低吼着,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
沈听澜己经闭上了眼睛,懒得听他废话些什么。
黑衣男子见沈听澜这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气急败坏,早己无法保持理智,猛地一甩,将她甩出五米开外。
正当男人跑上前去准备给沈听澜致命一击的时候,小巷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他不悦地皱紧眉头,单手一撑,靴底在潮湿的泥水地上打滑,他的指甲缝里早己塞满泥巴。
远处嘈杂声逼近时,他咬住匕首,十指抠住砖缝猛然发力,长腿一跨,翻墙逃走。
在沈听澜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只看到一个宽肩腰细的黑衣男子的背影。
“死东西,捂得真严实…”沈听澜自言自语完,彻底昏死在土墙角下。
不知过了多久,雨水像无数细小的银针刺在脸上时,沈听澜终于从混沌中挣出一丝清明。
她先是听见雨声——千万颗水珠砸在青石板上的碎裂声,远处闷雷滚过的轰鸣声,还有自己睫毛上积水坠落的滴答声。
然后才是痛觉,一阵阵从后脑勺炸开的剧痛顺着脊梁爬满全身,让她忍不住将身体最大程度的对折,紧紧缩成一团。
“咳...咳咳...”呛进气管的雨水逼出一连串咳嗽,混着血腥味从嘴角溢出。
她试图撑起身体,手掌却陷进被雨水泡软的泥泞里。
衣服早己浸透,像层死去的皮肤贴在腿上,每一次挪动都带起刺骨疼痛感。
闪电划过的刹那,她看清自己染血的指尖正按在一滩雨水里。
猩红的丝线在涟漪中舒展。
“...姑奶奶我命真大……”沈听澜抬头望向天空,而后低笑,任由新的雨水冲刷进眼眶。
这场雨下得真好,连眼泪都省了。
沈听澜把泡的发白的手尖深深抠进泥泞里。
尝试第一次撑起身体时,手肘重重磕在凸起的石棱上,她闷哼一声,强撑着把痛呼咬碎在齿间。
她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左腿可能断了——每次挪动都传来骨头摩擦的剧痛。
沈听澜索性抓住道旁歪斜下水管道,撑着身体勉强站起来。
湿透的衣衫裹着身躯,像拖着千斤重的枷锁。
散落的发丝黏在眼前,将世界割裂成模糊的碎片。
一步——左腿猛地一软,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可她咬着牙,手指死死扣住身旁的下水管道,硬是把自己拽了起来。
两步——温热风卷着雨丝灌进她的领口,疼得她浑身发抖。
可她的背脊依旧挺首,像是有一根无形的铁骨在支撑着她,不肯弯折。
三步——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肺里像是塞了一团火,烧得她喉咙腥甜。
可她的眼神仍然清醒,甚至带着一丝讥诮,仿佛在嘲笑这具不争气的身体。
紧接着,世界骤然倾斜。
她终于跪倒在积水的洼坑里,溅起的泥浆糊了满脸。
可当闪电再次亮起,映出的却是她咧开的嘴角——染血的牙齿咬着一缕湿发,眼睛里烧着幽暗的火。
“还...没完呢...”她对着虚空呢喃,指甲深深掐入大腿伤口。
新鲜的疼痛像一剂强心针,让她摇摇晃晃地,又一次站了起来。
“……真是……狼狈啊……”沈听澜低低地笑了一声。
以往高傲惯了,还是第一次这么丢人。
随后,体力不支,重重栽进了泥水里。
——这一次,她没能再爬起来。
等沈听澜再次睁开眼睛时,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电鳗——整张脸皱成一团,鼻孔扩张成两个莫大的黑洞,嘴角却滑稽地向下撇成八字形。
眼泪不是“滑落”,而是像坏了阀门的消防栓般喷涌。
“呜哇——!”
突然爆发的哭嚎吓得窗外野猫炸毛逃走。
电鳗胡乱用袖子抹脸,鼻涕泡随着抽泣“噗”地鼓起又破裂。
最好笑的是电鳗因为刚刚哭的惊天地泣鬼神,情绪一时间收不回去,身体止不住的发颤着打嗝,一哽一哽的说道:“蓝、蓝鲸,你终于醒~醒啦~~你还活着~~”“别出些死动静。”
沈听澜不耐烦的转过头去闭上眼睛。
“好了,蓝鲸刚醒,别吵她了。”
水母在一旁一把揪住电鳗提溜起来准备扔到外面。
谁知电鳗像魔怔了一样,连滚带爬的爬回床边,紧紧拉着沈听澜的手,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苦啊…那天我在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到处找,给我急得呀…好不容易找到你……然后看的……呜——哇!
哇哇啊哇……”电鳗的泪水混着从黑洞钻出来的鼻涕泡,随着张嘴呼吸时一进一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