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一抹持剑的玄色身影,仄令不由自主的思绪飘远。
——在仄令4岁时,自己和7岁的兄长仄黎予去街上采买东西,哥哥让自己在原地等着他,说完就去不远处的商贩那里买了一些菜,仄令也记不清了。
兄长去的时间着实有些久了。
站着有些累,自己便蹲在地上数着路过脚边的小蚂蚁。
在数到快两百只蚂蚁的时候,仄黎予刚刚好也买完了菜,手里居然还拿着一串用糖纸精心包好的糖葫芦。
“阿令,走吧。”
仄黎予来到仄令身前站定,仄令小小的鼠耳抖动了一下,本来想告诉兄长他打断了自己,却抬头看见兄长手里拿着的糖葫芦,激动的猛的起身,却也因为长时间久蹲眼前发黑,脚也麻了。
仄令不知道这是脚麻,以为是脚边的蚂蚁爬到自己身上来了,还在咬自己,害怕的一动也不敢动,忍不住告诉比自己高了些的兄长仄黎予。
“哥哥……我的脚好像被好多小蚂蚁咬了……呜呜……”小仄令害怕的哭了起来,哥哥却蹲下去查看他的腿,发现并没有仄令所说的小蚂蚁,他摸了摸仄令毛茸茸的小脑袋。
“没有小蚂蚁,哥哥会保护你。”
稚嫩的声音仿佛是一颗安定剂,仄令吸了吸鼻子也不哭了,看着哥哥的脸,那双紫色的眼睛温柔坚定的注视着自己,金发在阳光下像是镀了一层金似的。
可仄令不哭了,但还是脚麻,于是仄黎予让仄令趴在自己背上,然后将小仄令背了起来,然后把手上的糖葫芦递给仄令,这串糖葫芦是买菜剩下的钱买的,自己舍不得花便只给弟弟买了。
仄令趴在兄长的背上,仄令吃的慢糖葫芦也有些化了,有些糖渍滴落在了兄长的后背上,仄令看见了,便拿自己的小手去擦,可是越擦越脏……等到了家中,母亲早就等在小院门口了,仄令的生母是花枝鼠一族的魔女,不过发生了一点事情导致她一身的魔力消失,不过失去魔力也是她自愿的。
她微笑的看着从鹅卵石小路上慢慢走过来的仄黎予,在他后背有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出头来,仄令趴在兄长的背上,小巧的鼠耳因为看见母亲激动而竖了起来。
″母亲!″仄令向不远处的母亲招了招手,嘴上还沾上了些糖葫芦留下来的碎屑。
仄黎予也没有怪他,只是一再包容着除了这次他还记得自己以前拿小风车去找过仄黎予玩,兄长却冷不丁的瞥了一眼,嘴唇抿成一条线,仄令以为兄长讨厌自己,然后被吓哭了,然后就是仄黎予慌忙的蹲下身哄着自己。
仄令讨厌哥哥,但又很喜欢,也就只是外表冷冰冰的,但每一次都会维护他,但可能也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弟弟而己吧。
但自己同时也暗暗发誓以后一定一定要辅佐哥哥,无论在哪自己都要在哥哥的身边。
——思绪拉回现在今日是为小考的日子,可在内门弟子之中就属自己垫底,果不其然,小考成绩一出仄令在排行榜的末尾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而住在自己隔壁的落师兄却是己入前十名的存在,如果再垫底几次就会被逐出内门了,到时候就见不到兄长了……仄令的目光忽的暗了暗。
——晨雾还未爬上练功坪,仄令的膝盖早己经己经跪得发麻。
木剑横在腿弯处硌得生疼,他盯着砖缝里冒出的野草芽,听着身后弟子们晨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瞧瞧,咱们掌门的亲弟弟又在受罚。”
蓝衫弟子故意踩过他垂在地上的衣摆。
“要我说,掌门就该把这丢人现眼的家伙逐出内门。”
另一个往他脚边啐了口唾沫,“练了两个月连御剑诀都背不好。”
嗤笑的声音透过耳膜,穿透神经,难过的心情忽的涌了上来。
仄令咬住下唇,首到尝到血腥味。
晨露浸透单薄的弟子服,后背的冷汗混着冰凉的湿意。
他数着青砖上的纹路,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绣着银云纹的皂靴。
“手。”
头顶传来冷泉般的声音。
仄令慌忙摊开掌心,昨夜偷练剑法磨破的水泡还在渗血。
玄色衣袖拂过手背,带着花香的药膏被按在伤口上。
“明日小考再不过,去膳房劈一个月柴。”
嘴上这样说着,但却给仄令温柔的抹着药,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刚刚还疼痛着的手心好受了一点。
在兄长收走药瓶时,却在袖口处掉下几粒桂花糕碎屑。
——弟子们的嗤笑声被晨钟撞碎。
仄令攥着手爬起来,膝盖上的青紫比昨日又深了些。
他望着那道挺拔的身影穿过晨雾,腰间玉佩与剑鞘相撞的声响,与十年前教他握木剑时耳边的清响声相同。
阳光穿过雕花木窗,在《御风诀》书页上烙下光斑。
仄令趴在最角落的桌案,鼻尖几乎贴上泛黄的纸页。
墨香味里忽然混进脂粉香,三个内门师姐提着食盒围过来。
“小师弟,帮师姐个忙?”
鹅黄襦裙的姑娘往他面前推了推芙蓉酥,笑着看着仄令“把这封信转交你兄长可好?”
芙蓉糕的甜腻冲得人头晕。
仄令盯着信笺上跳动的金粉,想起上个月被兄长扔进香炉的七封情书。
最华贵的那封烧了整夜,灰烬里还留着南海珍珠的碎屑。
他怕那些师姐师妹伤心,在这之前的情书都是由自己转交的,而兄长早就和自己说过″以后有这种事就不必告诉我了,不感兴趣”想了想又道″帮我回绝下吧师兄说...这些不必给他看。”
“胡说!”
朱钗突然拍在案上,“上回李师妹送的点心,明明见你兄长收下了!”
仄令缩了缩脖子。
之前的那盒点心分明是他半夜蹲在膳房,学着食单烤糊了三锅才做成的。
兄长捏着焦黑的酥饼说了句“尚可”,转头就锁进了书房最底层的抽屉。
木剑劈开烈日,汗水顺着下巴砸进尘土。
仄令机械地重复着挑刺动作,虎口裂开又愈合的旧伤***辣地疼。
树荫下突然传来惊呼,他转头看见兄长单手折断了挑衅者的剑。
“明日去外门领新剑。”
紫色衣袖扫过满地铁屑,“玄霄门不养废物。”
仄令握剑的手突然脱力。
他想起七岁那年,自己被外门弟子推进泥潭时,兄长也是这样踩着对方的长剑说:“玄霄门的地,不是给你沾尘的。”
仄黎予刚入门的那段时间就展现出他强悍的实力,能与他打成平手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仄黎予的天资总是比他们好一点的,修炼速度也很快,而这之后内门弟子无人能敌,便当上了掌门,甚至有些掌门对上仄黎予也不一定能取胜。
在这期间,仄令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在仄黎予当上掌门后自己才努力的爬上了内门,因为这样才有机会跟哥哥见面。
“发什么呆?”
剑鞘突然点在肩窝,“挥剑五百次,日落前完成。”
月光爬上窗棂时,仄令瘫在竹席上数屋顶横梁。
掌心新上的药膏清凉沁人,枕边放着食盒——打开是码得整齐的八宝饭,底下压着本批注详尽的《御气纲要》。
窗外忽然掠过玄色衣角,他赤脚扑到窗边,却只抓到一把夜风。
檐角铜铃晃了晃,掉下朵完整的紫阳花,露水沾湿了书页上的朱批。
次日小考,他第一次完整使出御风诀。
考官捋着胡子说“尚可”时,他看见兄长在廊柱后转身,玉佩穗子扫过的地方,落着几片被剑气削落的紫阳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