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开盛夏的闷热，沈棠执笔描红妆的手稳稳停住。
菱花镜里映出窗外疾行的仆从，朱漆托盘上明黄卷轴刺得人眼眶生疼——终究还是到了退婚这天。
"姑娘，太子殿下的车驾己到前厅。
"添香捧着鎏金缠枝冠的手在抖，"国公爷让您...无论如何别出去。
"沈棠将最后一笔远山黛描完，镜中人眉眼如画，恰是前世被退婚时的装扮。
只是这次，她特意在眼尾点了颗朱砂痣，衬得眸光潋滟如春水。
前厅传来茶盏碎裂声时，沈棠提着茜色裙裾跨过门槛。
太子李承泽正将退婚书拍在案上，冠冕上的东珠随着动作乱颤："孤与沈二姑娘两情相悦，还望国公爷......""两情相悦到需要在我生辰宴下毒？
"沈棠盈盈下拜，袖中香囊暗纹与太子腰间玉佩如出一辙，"殿下这出《西厢记》，唱得比教坊司还精彩。
"李承泽脸色骤变，他分明记得这病秧子最是温顺。
正要发作，忽见少女眼尾朱砂痣泛着妖异红光，恍惚竟像极了前世冷宫里提着血刃的疯子。
"棠儿莫要胡闹！
"镇国公急忙打圆场，"殿下既然属意玥儿，这婚事......""退婚可以。
"沈棠突然抽出匕首划破指尖，血珠滴进茶盏，"但我要殿下当街叩首九次，告慰沈氏先祖颜面。
"满室死寂中，忽有玄甲碰撞声自廊下传来。
萧珩握着马鞭跨入门槛，蟒纹箭袖还沾着晨露："好热闹。
"他掠过浑身僵硬的太子，径首取下沈棠手中匕首，"这种脏活，该让本王来。
"李承泽倒退半步撞翻博古架，前世被玄铁剑贯胸的剧痛突然复苏。
他看着萧珩捏碎茶盏，血色瓷片簌簌落地，仿佛又见这人踏着尸山血海走来。
"摄政王这是何意？
"太子强撑威仪，"孤处理家事......""本王家事亦是国事。
"萧珩将染血帕子塞进沈棠掌心，转身时眸光如刃，"比如...三日前东宫夜会北狄使臣？
"李承泽血色尽褪，前世被当众揭穿的叛国罪状涌入脑海。
他仓皇欲逃，却被萧珩亲卫拦住去路。
沈棠忽然轻笑出声，将退婚书抛进香炉："殿下要退婚可以，拿沈家陪嫁的北境三城来换。
"火舌舔舐锦帛时，萧珩突然执起她的手："不如换个赌注？
"他指尖抚过她带血的指甲，"若太子殿下肯在朱雀街学三声狗吠，本王便替他求个情。
"李承泽浑身发抖，前世被囚禁地牢时，萧珩也曾这样笑着掰断他十指。
他忽然夺过退婚书按上血指印，连滚带爬冲出府门。
镇国公看着瞬间逆转的局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棠儿何时与摄政王......""国公爷教女有方。
"萧珩变戏法似的捧出圣旨，"陛下听闻沈大姑娘德才兼备，特赐婚于本王。
"他偏头望向沈棠，"三书六礼己在路上，王妃可要验验聘礼？
"沈棠望着院中络绎不绝的红木箱，前世萧珩孤身杀入火场的画面与眼前盛景重叠。
那时他说："若有来世，定要光明正大娶你过门。
""王爷好算计。
"她捻起礼单上"东海夜明珠十二斛"，"连我父亲书房暗格里的田产册都抄全了。
""不及王妃聪慧。
"萧珩突然贴近她耳畔，"毕竟能想到在合欢酒里掺黄连的，古往今来唯你一人。
"三日后宫中谢恩，沈棠在御花园撞见李承泽与沈玥私会。
太子正将毒簪***庶妹发间："等孤拿到虎符......""殿下好雅兴。
"沈棠从蔷薇架后转出，腕间翡翠镯与萧珩的扳指成对，"摄政王正在甘露殿等您商议...北境军饷案？
"李承泽落荒而逃后，沈棠弯腰拾起毒簪。
沈玥突然跪地扯住她裙摆："长姐救我！
太子他要......""嘘——"沈棠将簪子插回她发间，"二妹不是说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她抚过沈玥惨白的脸，"放心，这次毒发时，姐姐定会给你请最好的太医。
"回府轿辇上，萧珩把玩着截获的密信突然轻笑："王妃这招请君入瓮，倒是深得本王真传。
""不及王爷守株待兔。
"沈棠瞥向帘外尾随的东宫暗卫，"特意绕道西市，就为让人瞧见您我同乘？
"萧珩忽然揽住她腰肢，在颠簸中将她带进怀里："本王更想让人看见这个。
"他指腹擦过她唇上胭脂，"比如...明日茶楼说书的新话本？
"六月初七，镇国公府张灯结彩。
沈棠戴着九尾凤冠跨火盆时，听见喜婆惊叫——萧珩竟亲自执扇为她遮面。
红绸另一端传来他的低笑："民间规矩，拜堂前新郎不能见新娘。
""王爷还信这个？
""遇见你之后，突然就信了。
"合卺酒过三巡，萧珩突然挥退喜娘。
他解下佩刀放在喜床上："王妃可知，为何陛下赐的喜服绣朱雀纹？
"沈棠望着烛火下流转的金线，前世萧珩战袍上的朱雀浴火图与眼前纹样重合。
她抬手抚过他心口旧伤："因为...凤凰涅槃？
""因为本王十岁那年，在沈家祠堂见过幅画。
"萧珩握住她的手按在胸膛，"画中女子着朱雀嫁衣执剑，眉眼与你一般无二。
"红烛爆开灯花时，外院突然传来骚动。
萧珩将沈棠护在身后，亲卫破门而入："王爷，太子带人硬闯......"话音未落，李承泽己持剑冲进洞房。
他盯着沈棠的嫁衣癫狂大笑："朱雀纹只有中宫可用，你们这是谋反！
"萧珩随手掷出合卺杯，酒杯撞上剑刃碎成齑粉。
他将沈棠环在臂弯间，指尖缠绕着她一缕青丝："太子殿下可知，你口中的谋逆纹样..."突然扯开自己衣襟，露出心口朱雀胎记，"是本王出生时自带的？
"李承泽如遭雷击，前世钦天监那句"朱雀临世，真龙归位"在耳边炸响。
他踉跄着被拖走时，听见沈棠带笑的声音："殿下别忘了学狗叫。
"红帐垂落时，萧珩将虎符放在沈棠掌心："王妃的嫁妆。
"他突然吹熄喜烛，"现在，该收本王的聘礼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