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行李箱，站在A大的校园门口，李星晴深吸一口气，嗯，空气里都是知识的酸臭……啊不，芬芳。
作为一名光荣的研究生助教新鲜人，李星晴，对自己的未来生活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办公室窗净几明，同事和蔼可亲，导师……嗯，导师帅的惨绝人寰。
事实证明，幻想的第一步就碎的稀里哗啦。
“星晴啊，来，这是你的办公桌。”
系里的行政老师老王，笑眯眯地指着角落里一张几乎要被文件淹没的桌子，“旁边极是张教授的办公室，你们以后合作的课程会比较多，有事方便沟通，”李星晴，努力从文件山里辨认出桌子的轮廓，嘴角抽了抽。
这哪里是办公桌，这是‘文献的坟墓’吧？
窗明几净什么的，果然是她想多了。
“张教授？”
李星晴眨眨眼，试图从老王那张‘一切尽在掌握’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A大最年轻的教授，学术界传说中的‘人形计算机’，行走的信息处理器——张君遥。
来之前她就把他的‘关辉事迹’扒了个底朝天，照片也瞄过几眼，嗯，帅是挺帅的，就是不知道脾气怎么样。
毕竟，天才嘛，总是有点奇奇怪怪的癖好。
老王推了推眼镜，笑容高深莫测：“对，张君遥教授。
他这会儿应该在办公室里面，你可以去打个招呼。”
李星晴咽了咽口水，只感觉像是要去见什么恐怖的史前巨兽。
张君遥的办公室就在李星晴的斜对门，门是虚掩着的，从里面透出一条细细的光缝。
李星晴刚抬手准备敲门，里面就传来一个清冷又略带沙哑的男声，像是大提琴在寂静的午后独自低吟。
“所以，你认为这段代码的冗余是不可避免的？”
紧接着，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张老师，我真的……我己经改了五遍了……”李星晴敲门的手僵在半空。
好家伙，一来就撞上‘凶案现场’？
这位张教授，听起来就不太好惹啊。
凭她这小身板，不知道够他训几分钟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先战略性撤退，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了。
门口站着的男人，比照片上看起来更高，鼻梁挺首，嘴唇紧抿着，镜片后的眼睛深邃得像是一潭古井，此刻正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子随意挽到小臂，露出一段线条流畅的腕骨。
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有点不真实。
这就是张君遥。
他身后，一个女生正拿着纸巾抹眼泪，看见李星晴，眼睛里闪过一丝获救般的光芒，然后拿着论文飞快地溜走了，仿佛这里面有洪水猛兽。
空气有那么几秒钟是凝固的。
“你好同学，有事？”
他开口，声音比起刚才稍微软了一点，但是给人感觉还是有点硬冷。
对着张君遥愣了几秒，李星晴终于反应过来该自我介绍。
“张教授，您好！
我是李星晴，是新来的研究生助教。”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发抖，手指却不自觉地捏紧。
张君遥上下打量了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看一个普通的新人，“哦，新助教。”
他点点头，“进来说话。”
他转身走进办公室，李星晴亦步亦趋跟进去。
张君遥的办公室和她想象中的天才教授的办公室不太一样。
没有凌乱的文件堆，没有写满公式的黑板，甚至没有任何个人化的装饰。
只有一台电脑，几摞整齐的书，和墙角摆放的一把吉他。
“你负责我下学期的《高级算法设计》辅导课。”
他在电脑前坐下，头也不抬地说，“熟悉课程大纲了吗？”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首接切入主题。
这就是传说中的张式风格？
“呃，刚到学校报到，还没来得及……”“那你先看看这个。”
他推过来一个U盘，“里面是去年的教案的习题。
明天下班之前，我要看到你的大致教学计划和第一次辅导课的内容。”
李星晴咽了口唾沫：“好的，张教授。”
他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得像是在解析一段复杂的代码。
“你的本科是外省的科大计算机系？
那为什么选A大？”
这个问题有点出乎意料。
“科大也挺好的，但是我很想跟着您学习数据处理领域的前沿技术。”
李星晴老实回答。
“所以，你是冲我来的？”
他嘴角微微扬起，但眼神依旧冷静。
“可以这么说。”
“那希望你不会后悔。”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玩笑还是提醒，“我对助教的要求很高。”
“我会努力的，张教授。”
他点点头，视线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显然是结束谈话的信号。
拿着U盘，退出办公室，李星晴总算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见面。
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至少她没有哭着跑出来。
回到‘文献的坟墓’前，李星晴开始清理桌面。
这些资料看起来都过时了，扔了应该没有问题吧？
正在犹豫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背着双肩背包的女生走进来。
“哇，新面孔！”
她笑容灿烂，“你就是新来的助教吧？
我是林小雨，数学院的助教，不过经常来这边蹭椅子。”
“李星晴，计算机系的。”
李星晴跟她握了握手。
“刚见过张教授了？”
林小雨眨眨眼，“感觉如何？”
“还行吧，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
林小雨噗嗤笑出声：“那是因为你还没见识到他真正的样子。
刚才那个哭着跑出来的女生，是研二的学姐，第三次被打回修改论文了。”
李星晴心里一紧：“这么严格？”
“张君遥可是出了名的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
他指导的学生论文，一首保持着单篇修稿次数最多的记录。”
林小雨神秘兮兮地说，“不过，据说他私下里其实挺好的。”
“私下？”
“嗯，比如他会给带教学生带早餐，当然仅限研究生，还帮忙调试代码到凌晨，还会——”办公室门再次打开，张君遥站在门口，李星晴和林小雨同时噤声。
“林助教，数学院的研讨会不是今天下午三点吗？”
张君遥看了看手表。
“啊，对！
我得赶紧走了！”
林小雨抓起包，冲李星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一溜烟跑了。
张君遥走到桌前，看着那堆文献：“这些可以放到档案柜里，都是上一个助教留下的。”
“好的，张教授。”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来：“对了，办公室旁边有个小储藏室，你可以暂时把行李放那里。”
李星晴有点惊讶于他的细心：“谢谢！”
“别忘了明天的教案。”
他头也不回地补充。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李星晴熟悉环境，整理桌面，翻看U盘里的资料。
张君遥的课程内容远比她想象的复杂，光是大纲就让她头疼。
晚上八点，办公室里只剩她一个人。
揉着酸痛的脖子，她决定先去新宿舍安顿，再去学校里的夜市逛逛。
走到门口，发现张君遥的办公室灯还亮着。
她犹豫片刻，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张君遥坐在电脑前，面前散落着几个空咖啡杯。
“张教授，很晚了，您还不休息吗？”
他抬头看着李星晴，眼睛里满是疲惫：“还有点工作没完成。”
“需要帮忙吗？”
李星晴脱口而出，随即又有点后悔。
她能帮上什么忙？
出乎意料的是，他思考了几秒，点了点头：“你会Python吗？”
“会一点。”
“帮我检查一下这段代码的逻辑错误。”
他让出座位。
李星晴坐下来，开始阅读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
这是一个数据处理的算法，结构复杂但很优雅。
找了十几分钟，她终于发现了一个小错误。
“这里，循环的边界条件，应该是小于等于n，而不是小于n。”
张君遥凑过来看，李星晴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咖啡香。
“确实。”
他略显惊讶，“你的代码能力不错。”
这个简单的肯定让李星晴莫名开心：“谢谢。
其实这个算法很漂亮，我很喜欢。”
“是吗？”
他似乎来了兴趣，“哪里漂亮？”
李星晴开始尝试说出算法的设计思路，他静静听着，不时点头或提问。
不知不觉，两人讨论了近一小时。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宿舍了。”
他突然说。
李星晴看了看表，己经快十点了：“那您呢？”
“我再等一会儿。”
走出办公楼，夜风吹散了她的困意。
这个张君遥，似乎和传说中的大差不差，但是还是有不太一样的方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