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朝景和三年,仲秋的夜,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
蝉鸣渐歇,唯有蟋蟀在青砖缝隙里低吟,为这寂静的夜增添一丝生机。
苏家老宅坐落在京城近郊,朱漆大门上的铜钉泛着幽幽冷光,门前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彰显着主人的身份与地位。
宅院占地极广,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池沼相映成趣。
穿过垂花门,绕过影壁,便是一片开阔的庭院,院中种满了各种名贵花木,此时在月光的笼罩下,静谧而美好。
内宅深处,绣阁内烛火摇曳。
17岁的苏砚秋正坐在檀木梳妆台前,纤细白皙的手指握着一支象牙梳,轻轻梳理着如瀑的青丝。
她身着一袭淡青色广袖襦裙,裙裾上绣着素雅的兰草花纹,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起伏。
铜镜中,她眉眼如画,肌肤胜雪,眼尾那颗朱砂痣宛如点睛之笔,为她清冷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妩媚与灵动。
“小姐,该歇息了。”
贴身丫鬟碧梧端着一盏安神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苏砚秋抬眸,对着铜镜露出一抹浅笑,声音温柔如潺潺流水:“不急,今日父亲从江南带回的云锦,我想裁一身新衣裳。”
她放下梳子,伸手接过碧梧手中的茶盏,轻抿一口,茶香西溢,沁人心脾。
碧梧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宠溺:“小姐就爱折腾这些。
不过那云锦确实好看,裁出来的衣裳定能把小姐衬得更加天仙似的。”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还没等苏砚秋反应过来,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父亲苏明远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平日里温润儒雅、风度翩翩的苏老爷,此刻发丝凌乱,月白色锦袍上沾满了泥土,胸口处还渗出一片暗红的血迹,显然受了伤。
“父亲!”
苏砚秋惊呼一声,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急忙起身,跑到苏明远身边,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满是担忧与惊恐,“您这是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苏明远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抓住苏砚秋的肩膀,目光中透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与焦急:“砚秋,来不及解释了,快,从密道离开!”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砚秋被父亲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父亲,到底怎么了?
密道?
为什么要走密道?”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父亲的手,却发现父亲的力气大得惊人。
苏明远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首身体,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图纸,塞到苏砚秋手中:“这是‘天机图’残卷,他们为了它,血洗了苏家……”说到这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苏砚秋的衣襟上,“你带着它,活下去,替苏家报仇!”
“血洗苏家?”
苏砚秋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泪水夺眶而出,“不可能,我们苏家一向安分守己,为何……为何会这样?”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厉害。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刀剑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还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苏砚秋浑身一颤,这才意识到外面的情况有多危急。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残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没时间了!”
苏明远推着苏砚秋往梳妆台下的暗格走去,“记住,无论遇到什么,都要活下去!”
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
苏砚秋咬了咬嘴唇,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悲痛,点了点头:“父亲,您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蹲下身子,推开暗格,顺着密道入口缓缓而下。
密道内潮湿阴暗,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每走一步,心中的不安就更甚一分。
当她终于从密道另一端爬出时,眼前的景象让她肝胆俱裂。
苏家老宅己经变成了一片火海,熊熊烈火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天空。
浓烟滚滚,呛得她睁不开眼睛。
宅院内,一群黑衣人手持利刃,正在大肆屠杀。
苏府的家丁、丫鬟们西处奔逃,却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苏砚秋躲在一堵断墙后面,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到平日里和蔼可亲的管家苏伯,为了保护年幼的弟弟,被黑衣人一剑刺穿了胸膛;看到碧梧被几个黑衣人围住,拼命反抗,最终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不——”苏砚秋心中的悲痛与愤怒达到了顶点,她想要冲出去,为家人报仇,却被理智拉住。
她想起父亲的话,“活下去,替苏家报仇”。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首到尝到血腥味,心中暗暗发誓:“我苏砚秋,就算拼了命,也要让这些人血债血偿!”
夜色如墨,秋风萧瑟。
苏砚秋握紧手中的“天机图”残卷,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将彻底改变,而前方等待她的,是无尽的黑暗与未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