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灶膛里的火苗才蹿起三寸高，苏瑾儿就被扑面而来的浓烟呛出了眼泪。
她捂着嘴咳嗽，手里的吹火筒差点掉进灶眼里。
"傻丫头，茅草要一把把添。
"李桃花蹲下身来，粗糙的手指灵活地将干茅草拧成麻花状，斜斜地塞进灶膛，"看，这样烧得透，烟还少。
"苏瑾儿学着她的动作，发现茅草扭紧后燃烧效率果然提高了许多。
灶膛里的火光映在大伯娘脸上，照出她眼角细密的皱纹里沾着的灶灰。
"咱家灶台是老式三眼灶。
"李桃花用火钳敲了敲生铁铸的灶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大眼煮猪食，中眼烧饭，小眼温汤水。
"她指着灶台后方那个被熏得黝黑的陶罐，"这罐子从你曾祖母传下来，专门接余热水的。
"苏瑾儿凑近观察，发现这个看似粗糙的土灶竟藏着不少智慧。
灶眼的大小和角度都经过精心设计，确保热量最大限度地被利用。
烟道沿着墙体内侧盘旋而上，既保暖又避免了一氧化碳中毒的风险。
"今日教你熬粥。
"林婉儿从粮缸里舀出半瓢粟米，倒在磨盘上轻轻碾过，"新米不用淘太狠，留些米油。
"她的手指在米粒间翻飞，拣出几颗细小的砂石。
苏瑾儿接过木勺，学着母亲的样子在铁锅里画圈搅动。
粟米在滚水里翻腾，渐渐散发出谷物特有的清香。
她注意到母亲往锅里撒了一小撮盐。
"这是祖传的法子。
"林婉儿轻声解释，"能让粥更稠些。
"她转身从梁上取下个小布包，抖出几片干蘑菇，"去年秋里采的香菇，添点鲜味。
"粥将熟时，李桃花从腌菜缸里捞出一把芥菜疙瘩。
苏瑾儿看着她用刀背拍松纤维，再切成细丝，淋上几滴珍贵的麻油。
简单的动作里透着几十年练就的精准。
"咱家灶台该修了。
"大伯苏景程蹲在灶边突然开口。
他粗糙的手指摸过灶台边缘的裂缝，"开春化冻时又裂了几分。
"苏瑾儿借机仔细观察这座灶台。
夯土结构因为年久失修己经出现了几道明显的裂缝，最大的能塞进一根麦秸。
灶膛内部的耐火泥也剥落了不少，导致热量散失严重。
"系统，扫描灶台结构。
"她在心中默念。
淡蓝色的光幕在眼前展开，显示出三维立体的结构图，红点标注着几处热效率最低的位置。
早饭时，苏瑾儿特意留意了每个人的饮食习惯。
祖父喜欢把粥晾到微温，就着咸菜慢慢吃；大伯娘总是第一个吃完，好去准备下一顿；三叔习惯把蘑菇挑出来分给孩子们；哥哥则狼吞虎咽，常常被烫得首呵气。
"瑾丫头今日怎么老盯着灶台看？
"林婉儿给她添了半勺稠粥。
苏瑾儿咬着筷子尖："我在想...能不能让灶台更好用些。
"满桌人都笑了。
李桃花拍着围裙上的灶灰："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灶台？
这灶还是你曾祖父请了镇上老师傅盘的，用了三代人了。
""我...我梦见个白胡子老神仙，"苏瑾儿急中生智，"他说灶台要改三处..."她掰着手指细数系统提示的改良点，"一是灶膛要小些，二是烟道要拐个弯，三是加块铁板传热。
"饭桌上一时安静下来。
苏老秀才慢慢放下筷子，胡须上还沾着一点粥渍："《庄子》有云，道在瓦甓。
不想小孙女竟得了仙人指点灶台之法。
"午后，趁着女眷们去溪边浣衣，苏瑾儿偷偷取出系统奖励的耐火泥。
这种灰白色的粉末用油纸包着，摸上去细腻如面粉。
按照系统说明，掺入一定比例的黏土和碎麦秸就能制成改良版的灶台材料。
"藏什么呢？
"苏怀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少年刚砍柴回来，裤脚还滴着溪水。
苏瑾儿急中生智："河边挖的...特别的泥巴。
"她摊开手掌，露出灰白色的粉末，"老神仙说能补灶台。
"哥哥狐疑地捻起一撮，在指尖搓了搓："比观音土细多了。
"他突然压低声音，"昨晚我看见你往磨盘底下撒豆子..."苏瑾儿心头一跳。
"别怕，"少年眼睛亮晶晶的，"我帮你瞒着。
"他从怀里掏出个草编的小笼子，"给，昨儿逮的蝈蝈，放你窗根下，夜里好听响。
"太阳西斜时，苏家男人们开始动手修灶。
苏景程去河边挖来上好的黏土，三叔负责捶打麦秸，大伯娘则贡献出了珍藏的碎陶片——这是增加耐火度的秘方。
苏瑾儿趁机提出改良方案。
在新灶台的设计中，她将灶膛缩小了三分之一，烟道改为螺旋上升，还在铁锅下方加了一块系统提供的导热铁板。
最巧妙的是在灶台侧面设计了一个小型的面包窑，可以利用余热烤制食物。
"这铁板..."大伯摸着那块光滑的金属，眼中闪过疑惑。
"老神仙给的。
"苏瑾儿硬着头皮解释，心跳如鼓。
这块现代工艺生产的导热板在油灯下泛着不寻常的光泽。
令人意外的是，苏景程只是点了点头："仙人赐福，好生用着就是。
"他粗糙的大手小心地抚过铁板边缘，像在抚摸一件珍宝。
新灶台落成时己是星斗满天。
李桃花迫不及待地试烧了一锅水，惊讶地发现沸腾时间比往常缩短了近半。
更妙的是，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烟雾溢出，屋里不再像往常那样呛得人流泪。
"神了！
"大伯娘围着灶台转了三圈，突然一把搂住苏瑾儿，"好丫头，真是咱家的福星！
"当晚，苏家女眷们围坐在温暖的新灶台边，开始准备第二天的食物。
林婉儿用面包窑烤了一盘杂粮饼，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
苏瑾儿注意到母亲偷偷往祖父的饼子里多揉了一勺猪油。
"系统提示：初级任务完成度30%。
"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苏瑾儿望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第一次感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了几分家的温暖。
夜深人静时，她轻手轻脚地来到灶间，借着月光检查灶台使用情况。
手指摸到铁板边缘时，突然触到一块凸起。
仔细看去，发现不知是谁在那里刻了个小小的"福"字，线条稚拙却充满温情。
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苏瑾儿悄悄拨开门缝，看见哥哥蹲在院子里，正就着月光磨那把柴刀。
少年的背影在月色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股倔强的劲头。
回到硬板床上，苏瑾儿在脑海中调出系统界面。
储物空间里静静躺着那包优质大豆种子，旁边新增了一样东西——一本《古代农家灶台百解》的虚拟手册。
她轻轻摩挲着草席边缘，听着远处传来的夜枭啼叫。
在这个时空的第一个重大改良己经完成，而明天，将开始豆腐大业的筹备。
想到这里，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渐渐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