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裹着焦油味漫过诏狱高墙时，沈昭正用铜丝撬开第三道铁锁。
青鸢塞给她的工具包里竟有鱼胶和硫磺，这让她想起实验室里总爱偷藏零食的学弟——若是那孩子穿越过来，怕是要用砂糖配火药。
"当啷。
"铁链坠地的闷响惊醒了甬道尽头的狱卒。
沈昭迅速将薄荷叶揉碎抹在鼻下，这是她从太医院偷来的醒神药，此刻正好掩盖牢房腐朽的恶臭。
两个佝偻身影提着灯笼走近，她屏息贴在潮湿的砖墙上，听见其中一人嘟囔："地字七号房的，今天又换了三种刑具......""苏贵妃要的人，阎王爷都留不到五更。
"另一人嗤笑的声音像钝刀刮骨，"听说那老头背上的皮......"沈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天前谢无涯扔给她半卷焦黑的《火器图》，缺失的关键页正记载着颗粒化火药技术。
而整个大胤朝唯一掌握这门手艺的，是半月前因"私铸兵器"入狱的火药监主事陈邈。
牢房深处突然传来凄厉惨叫，惊得墙缝里窜出几只黑鼠。
沈昭顺着阴影摸到刑房窗外，窥见三根铁钩正从犯人肩胛骨抽出，鲜血顺着青砖纹路汇成诡异的图腾。
执刑者将烙铁按在伤口止血时，她看清那人左腕的赤蝎刺青——与三天前追杀她的刺客一模一样。
"陈大人骨头真硬。
"执刑者转动着铁钩上的倒刺，"只要说出黑***，贵妃娘娘立刻送您出城。
"窗棂被沈昭攥得吱呀作响。
原来所谓私铸兵器案，竟是苏明棠要窃取军用火药技术。
她摸出改良过的烟雾弹，却发现腰间锦囊不知何时破了个洞，细沙正簌簌漏进青砖缝里。
"谁在那里！
"淬毒的袖箭破空而来，沈昭翻滚着躲进刑具架后。
铁钩擦着耳畔飞过，将她的面纱钉在墙上。
执刑者看清她容貌的刹那，突然露出见鬼似的表情："红痣......快禀报娘娘！
"沈昭趁机将硫磺粉撒向炭盆，爆燃的火星瞬间吞没整个刑房。
热浪掀飞刑架时，她扯下浸透灯油的帷幔甩向铁窗，火焰立刻沿着木栅窜成火墙。
混乱中，她摸到陈邈腕间的镣铐，触感却异常光滑——这根本不是普通囚犯该有的精钢锁。
"姑娘不该来。
"陈邈气若游丝地抓住她衣袖，指甲缝里全是黑火药，"他们用我妻女性命要挟，让我在配方里掺入白磷......"沈昭浑身发冷。
白磷遇空气自燃，若用在战场火药中......轰隆巨响打断她的思绪，整座地牢突然剧烈摇晃。
砖石崩落间，她看见对面牢房关着十几个蓬头垢面的工匠，他们脚踝都拴着刻有镇国公府徽记的铜环。
"西南角有暗渠！
"陈邈突然暴起将她推向墙角，自己却被坠落的横梁砸中脊背，"火药图在......在......"鲜血喷溅在沈昭手中的双鱼玉佩上，玉玦突然迸发刺目蓝光。
无数记忆碎片强行挤入脑海：戴着黄金面具的女子将玉佩放进襁褓，漫天箭雨中的血色宫墙，还有萧景珩跪在灵前焚烧的《火器图》残页......"抓住她！
"追兵的吼叫惊醒恍惚中的沈昭。
玉佩在她掌心烫出焦痕，蓝光却照亮了暗渠入口。
她背起奄奄一息的陈邈跃入污水，身后传来苏明棠心腹的尖叫："放箭！
生死不论！
"腐臭的水流中，沈昭感觉有什么东西擦过小腿。
她摸到陈邈腰间硬物，竟是支竹制的笔杆——里面藏着半张浸泡过桐油的图纸，正是颗粒火药的关键工序。
暗渠尽头的光亮突然被黑影遮蔽。
沈昭握紧最后的烟雾弹上浮，却撞进一双淬着寒星的眼眸。
黑衣青年单手拎着刑部主事的头颅，另一只手正用匕首削去自己左腕的赤蝎刺青，鲜血顺着刀锋滴在她眉心。
"霍某追查屯粮案至此，姑娘可知私劫诏狱是诛九族的罪？
"他甩掉头颅，玄色劲装露出内衬的银丝软甲，那纹路与三天前蒙面人衣角残片完全一致。
沈昭的弩箭己抵住他咽喉："阁下深夜剁手玩，难道是闺阁雅趣？
"她余光瞥见青年腰间晃动的金符，那分明是御前侍卫统领的令牌——但根据青鸢的情报，统领此刻应当随驾在泰山封禅。
陈邈突然抽搐着抓住青年衣摆："小心......小心龙榻......"话音未落，暗渠上方传来地动山摇的爆炸声。
沈昭的玉佩再次发烫，这次她看清青年瞳孔中映出的双鱼纹路，正在诡异地逆向旋转。
"抱紧我。
"青年突然揽住她的腰跃出水面，袖中飞出鹰爪钩攀上宫墙。
沈昭在颠簸中扯开他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有道新月状疤痕——与她三天前射中的蒙面人伤口完全吻合。
皇城司方向腾起赤色烟花，那是赤羽盟的紧急信号。
青年却迎着火光轻笑："那晚姑娘的弩箭喂了牵机药，害霍某躺了整日。
"他指尖拂过她肩胛，"现在该讨利息了。
"沈昭还未来得及反应，青年己咬破她颈间红痣。
血腥味弥漫的瞬间，玉佩迸发的蓝光吞没了整个夜空。
无数画面在电光火石间闪现：青年穿着龙袍在暴雨中拥抱她，谢无涯将匕首刺入青鸢心口，最后定格在苏明棠把玩着刻有"北狄狼骑"的虎符......当沈昭在客栈醒来时，枕边放着装有火器图的玉匣。
轩窗外飘着细雨，街边说书人正讲到皇帝昨日突然结束封禅回朝，而赤羽盟的暗桩送来急报：谢无涯在诏狱废墟中发现刻着双鱼纹的银锁，正与二十年前冷宫纵火案证物完全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