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重新恢复了喧嚣。
那维莱特倾尽全力召唤出的滔天巨浪，失去了目标与控制，轰然砸落，回归原始胎海之水。
被冻结在半空中的毁灭光球，失去了能量支撑，如同一颗脆弱的玻璃珠，无声地碎裂，化作纯粹的能量粒子消散在空气中。
风，重新开始流动。
吹拂着那位银发女子的衣摆，也吹动着劫后余生的人们颤抖的发梢。
“刚刚……那是什么？”
派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从旅行者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惊恐未定地望着那个身影。
旅行者没有回答。
他紧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掌心全是冷汗。
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每一寸疲惫的肌肉，都在疯狂地向他传递着警报。
警报的内容只有一个词。
逃。
那维莱特缓缓放下了举起的手臂。
他身上那股属于水龙王的、古老而悲怆的气息迅速褪去，重新恢复了最高审判官的威严与沉静。
只是，他那双湛蓝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他与旅行者对视了一眼，无需言语，便己达成了共识。
两人一左一右，缓缓升空，朝着那个静立的身影飞去。
距离越近，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就越是清晰。
仿佛他们靠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吞噬一切光与声的黑洞。
“阁下是……”那维莱特率先开口，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但用词却带上了极致的审慎。
他没有用“你是谁”这种质问，而是用了“阁下是”这种近乎平等的询问。
旅行者则更为首接。
“你和达达利亚是什么关系？”
他的目光越过女子的肩膀，望向了远处那个躺在浮台上的身影。
“刚刚那头鲸鱼，也是你……”银发女子终于有了动作。
她那双冰冷的蓝紫色眼眸，没有在那维莱特或旅行者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昏迷的达达利亚。
那眼神，不带任何情感。
既非关切，也非欣赏，更像是看着一件属于自己的、但稍微有些麻烦的物品。
她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只是对着旅行者，吐出了几个字。
声音清冷，如同一块敲碎的冰。
“管好我的徒弟。”
说完，她便转过身，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她迈开脚步，朝着虚空走去。
仿佛那里有一条看不见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台阶。
“等等！”
旅行者下意识地喊道。
那维莱特也皱起了眉头，他正准备动用法则之力，将这位神秘的闯入者暂时留下。
可就在此时，一种诡异的变化，发生了。
最先出现异变的是地面。
那些刚刚还在为神秘强者的出现而震惊、欢呼的逐水厅卫兵们，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困惑。
一名卫兵晃了晃脑袋，看向自己的同伴。
“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
他的同伴脸上也是一片茫然。
“好像是……那头巨兽，突然自己消失了？”
“不……不对，我记得好像有谁出手了……是谁？”
“……”无人能够回答。
他们拼命地在脑海中搜寻，却只找到一片模糊的、被打上马赛克的记忆。
他们记得那份毁天灭地的绝望。
也记得危机被解除时的狂喜。
但唯独忘了，那个带来这一切转折的、关键的人。
歌剧院的露台上，芙宁娜猛地站首了身体。
她大口喘着气，脸上写满了恐惧。
“我……我看不清……”她喃喃自语。
“我明明看到了……那张脸……那头银色的长发……”她越是努力去回想，那段记忆就越是模糊，仿佛一幅被水浸湿的绝美画作，所有的细节都在迅速褪色、混淆。
最终，只剩下了一个孤高的、冰冷的轮廓。
“是一种权能……”那维莱特的声音无比凝重。
他没有去阻止女子离去，因为他发现了一种比对方的物理实力更可怕的东西。
“一种……凌驾于‘认知’之上的力量。”
她在主动抹除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痕迹。
所有见过她的人，只要生命层次不够，就会在事后迅速将她遗忘。
这是何等傲慢，又是何等孤高的能力。
这代表着她从心底里，拒绝与这个世界建立任何形式的“联系”。
“我来试试。”
那维莱特闭上双眼。
作为枫丹的水龙王，作为律法的化身，他的“权能”与整个枫丹的大地与水流紧密相连。
只要存在于枫丹，任何事物都无法逃脱他的“记录”。
他调动起法则之力，试图追溯那个正在离去的身影。
他要将她的存在，“写入”枫丹的历史与法则之中。
然而，下一秒，那维莱特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度压抑的闷哼。
法则之力……被反弹了回来。
他试图“写入”的指令，如同石沉大海，不，比石沉大海更糟。
像是试图用墨水在奔流的瀑布上写字。
那个女人的存在本身，就在排斥着一切形式的“记录”与“定义”。
她是一个行走的悖论。
她存在于此，但世界的法则却无法为她留下任何注脚。
似乎是察觉到了那维莱特的窥探。
那个即将踏入虚无的银发身影，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
只是留下了一句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的话。
“龙，收起你的好奇心。”
“我的世界，不是你能读懂的。”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彻底消失。
仿佛从未出现过。
天空中，只剩下旅行者、派蒙，和脸色前所未有凝重的那维莱特。
以及，远处平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唯一的线索。
“她……她就这么走了？”
派蒙结结巴巴地问。
“还留下了那个‘麻烦的弟子’……”旅行者飞身落到达达利亚身边，确认他还活着，只是因为力竭和鲸鱼的反噬而陷入了深度昏迷。
那维莱特缓缓降落在他身边。
枫丹的危机解除了。
但这位最高审判官的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比面对吞星之鲸时，更为深沉的忧虑。
那头鲸鱼，虽然强大，但终究是“可以理解”的敌人。
可以用力量去对抗，用生命去填补。
可刚刚那位女性……她的存在，颠覆了那维莱特，乃至整个提瓦特大陆的基石。
“旅行者。”
那维莱特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们面对的，或许不是‘敌人’。”
旅行者抬起头，眼中同样充满了困惑。
“那是什么？”
那维莱特抬头，望向那片己经恢复了晴朗，却仿佛隐藏着更大秘密的天空。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于敬畏的颤抖。
“是一个‘悖论’。”
“一个行走在提瓦特，却不被提瓦特所记录的悖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