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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发表时间: 2025-06-10

期末考试前的校园总是笼罩着一种特殊的寂静。

简澄抱着厚重的复习资料穿过走廊,脚步声被厚实的地毯吸收。窗外飘着细雪,玻璃上凝结着薄薄的水雾,将外面的景色晕染成模糊的水彩画。自从那次天文台观测后,她已经两周没见到周叙白了——据说他请了长假,连期末考试都是单独安排的。

"简澄!"苏黎从图书馆探出头,手里挥舞着一叠复印纸,"找到去年期末的物理卷子了!"

自习室里暖气开得很足,简澄摘下围巾,看着苏黎将资料铺满整张桌子。窗外,雪花无声地落在光秃秃的樱花树枝上,堆积成薄薄的一层。

"听说周叙白申请了提前考试,"苏黎压低声音,"陆骁说他下周就要离校了。"

简澄的自动铅笔芯突然折断,在笔记本上留下一个突兀的黑点。她低头更换笔芯,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去哪?"

"不知道,好像是家里有事。"苏黎耸耸肩,注意力已经回到习题上。

午休***响起时,简澄独自走向音乐教室。这段时间她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每天午休都会路过那里,虽然明知道不会遇见想见的人。

今天却意外地听到了琴声。

《梦中的婚礼》的旋律从虚掩的门缝中流淌出来,比上次听到的流畅许多,但在某个转调处依然有些迟疑。简澄站在走廊的阴影里,看着自己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又消散。

琴声突然停了。

门被推开,周叙白走了出来,怀里抱着几本乐谱。他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深蓝色高领毛衣的领口松松地裹着脖颈,显得下颌线条愈发清晰。看到简澄时,他微微怔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乐谱边缘被捏出几道褶皱。

"来练琴?"他问,声音比琴键发出的最低音还要轻。

简澄摇摇头,指了指走廊尽头:"去图书馆。"

一阵沉默。窗外,雪下得更大了,有雪花被风吹进来,落在周叙白的肩膀上,很快融化成深色的水渍。

"期末考试,"他突然说,"加油。"

这句话普通得像是任何一个同学之间的寒暄,但周叙白说得很慢,仿佛每个字都需要斟酌。他的睫毛上还沾着一点雪花融化后的水珠,在走廊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简澄点点头,想说些什么,但音乐教室里的钢琴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共鸣——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低音区。周叙白回头看了一眼,再转回来时,嘴角挂着一个很浅的微笑:"我得回去了。"

他转身走进音乐教室,背影被门缝里透出的灯光勾勒出一道金边。简澄站在原地,听见里面传来陆骁的大嗓门:"调好了没?这破钢琴..."

接下来的对话被关门声切断。走廊重归寂静,只有简澄的脚步声和窗外落雪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下午的物理课上,老师正在讲解电磁感应。简澄的笔记本上画满了线圈和磁感线,但在页脚处,却有一个小小的钢琴简笔画——只有黑白键和掀开的琴盖,没有任何演奏者。

"下周就是期末考试了,"物理老师敲了敲黑板,"这次实验占30%,大家要认真准备。"

教室后排的座位空着一个,桌面上积了一层薄灰。简澄想起周叙白的那句"加油",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这个学期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放学时,雪已经停了。简澄在储物柜前遇到了徐媛,她正往天文社的公告板上贴寒假观测计划。

"周叙白退出社团了,"徐媛头也不回地说,"他们班课题的数据还没交全。"

公告板上钉着许多照片,其中一张是上次冬季观测时的合影。简澄的目光落在照片角落——周叙白站在最边上,只拍到了半个侧影,正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你知道他为什么退社吗?"简澄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只是随口一问。

徐媛耸耸肩:"听说是家里安排转学?不过陆骁说只是请假。"她突然压低声音,"其实他上学期就提交过退社申请,是周老师坚持让他留下的。"

简澄的储物柜里放着那本《冬季星空指南》,书签还夹在天狼星的那一页。她轻轻抚过书页上的铅笔字迹,那些笔画工整得像是用尺子比着写出来的。

回家的路上,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路过社区医院时,简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周叙白穿着那件深灰色羽绒服,正在和一位医生模样的人说话。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上面印着某家医院的logo。

简澄加快脚步走过马路,没有回头。雪花又开始飘落,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来,像是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晚上复习时,母亲端来一杯热牛奶。简澄道了谢,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书桌抽屉——那里放着天文台的观测记录本,最后一页记着周叙白提到的那场流星雨。

窗外,雪又下大了。简澄打开窗户,让冷风吹散房间里的暖气。远处的夜空被雪云遮盖,看不见任何星星,更不用说流星。但她还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像是在等待什么永远不会到来的东西。

书桌上的物理笔记被风吹起一角,露出下面压着的一张便签——是周叙白留在《冬季星空指南》里的那句话:"就像有些光芒,需要很安静才能看见。"

寒假的第一天,简澄收到了天文社的群发邮件。

她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的光映在脸上,窗外是灰蒙蒙的冬日天空。邮件里附带着下学期的观测计划表,最后一页是社团成员变动通知——周叙白的名字静静地躺在"退社成员"一栏,理由写着"个人原因"。

母亲在厨房里煮红豆汤,甜腻的香气顺着门缝飘进来。简澄关掉邮件,从抽屉里取出那本《冬季星空指南》,翻到天狼星的那一页。便签还夹在那里,铅笔字迹已经因为反复摩挲而有些模糊。

"简澄,"母亲敲了敲门,"社区送温暖活动,你要不要参加?"

社区活动中心挤满了人,暖气开得太足,玻璃窗上凝结着厚厚的水雾。简澄负责给老人们分发春联,红纸上的金粉沾了她一手。

"小姑娘字写得不错,"一位老太太笑眯眯地说,"比我孙子强多了,他最近住院,字都写不利索。"

简澄的手顿了顿:"您孙子...是周医生家的孩子吗?"

"你认识啊?"老太太眼睛一亮,"那孩子从小就乖,就是身体不好..."

"下一位!"工作人员的声音打断了对话。老太太匆匆道谢离开,简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手里还捏着半幅没发完的春联。

返校日那天,校园里格外安静。简澄去图书馆还书,路过音乐教室时,门紧锁着,窗户上贴了封条——寒假期间停止使用。她踮起脚尖,透过玻璃望进去,钢琴盖上了防尘罩,谱架上空空如也。

"找什么呢?"

图书管理员的声音吓了她一跳。简澄摇摇头,递过要还的《冬季星空指南》。管理员检查时,一张纸条从书页间飘落——不是她熟悉的那张便签,而是一张对折的活页纸。

"这是你的吗?"管理员递给她。

纸条上是陌生的字迹,写着几行乐谱片段,右下角标注着日期——正是期末考试最后一天。简澄认出来,这是《梦中的婚礼》里那个总是弹不好的转调部分,但被人重新编配过,变得简单了许多。

"同学?"管理员疑惑地看着她。

简澄回过神,将纸条小心地夹进笔记本:"谢谢。"

回家的公交车上,她反复看着那张乐谱。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雪后的城市显得格外干净。纸条背面还有一行小字:"转调时手指不用伸展太开",字迹工整得像是刻意放慢了速度写的。

寒假的最后一周,简澄收到了天文社的观测装备——上学期借用的星图仪需要归还。她抱着沉重的仪器箱走进学校,走廊里回荡着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器材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有灯光透出来。简澄刚要敲门,就听见徐媛的声音:"...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下学期的流星雨观测..."

"抱歉。"

这个声音让简澄的手指僵在了半空。周叙白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还带着一点沙哑,像是感冒还没好。

"那至少把之前的观测数据补全吧,"徐媛叹了口气,"简澄负责的那部分需要你们组的对比数据..."

"我已经整理好了。"

纸页翻动的声音。简澄后退几步,故意让脚步声变得明显,然后才敲门进去。

器材室里,周叙白站在窗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他比上次见面时气色好了些,头发剪短了,露出清晰的额头线条。看到简澄时,他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怀里的星图仪上。

"我来还这个。"简澄把箱子放在桌上,金属部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徐媛接过检查:"正好,周叙白刚提到需要核对你们组的数据。"她看了看表,"我得去开会,你们先整理一下?"

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器材室里格外响亮。周叙白走到储物柜前,取出一本黑色笔记本:"十二月的观测数据在这里。"

他的手指在翻页时有些不稳,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简澄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依然很短,但边缘不再那么完美,有几处细小的毛刺。

"这部分..."周叙白指着某页上的表格,声音突然顿住了。表格旁边空白处画着一只简笔画的鸟,正是灰鹡鸰的样子。

简澄假装没看见那个涂鸦:"彗星轨迹的数据需要重新校准吗?"

"不用,"周叙白合上笔记本,"已经很完整了。"

器材室的暖气不太好,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短暂停留。简澄低头整理资料时,余光看见周叙白从书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这是..."

"退社手续。"他顿了顿,"还有一些观测笔记,可能对你们有用。"

信封很厚,摸起来不像是只有几页纸。简澄想打开看看,但周叙白已经背起书包:"我先走了。"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器材室重归寂静。简澄慢慢拆开信封,里面除了退社申请表外,还有厚厚一叠观测笔记——从秋季到冬季,每一页都记录得极其详细。最后一页贴着那张天文台的合影,照片边缘被裁剪过,只剩下星空和望远镜的部分。

翻到背面,简澄发现一行小字:"天狼星的伴星虽然暗弱,但它的引力让主星的轨迹产生了微妙的波动。"

窗外,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阳光穿过百叶窗,落在桌面的星图仪上,金属部件反射出温暖的光晕。简澄轻轻抚过那行字迹,铅笔的痕迹已经有些模糊,像是写了很久,又像是被人反复触摸过。

回家的路上,雪又开始下了。简澄把信封小心地放进书包最里层,和那张乐谱纸条放在一起。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来,在冬日的寒风中很快变得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