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粘稠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从林晚棠的唇角滑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洇开一小朵刺目的红梅。
视线模糊,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搅碎。
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吸入的不是空气,是烧红的刀子。
“我的好棠儿,这杯‘朱颜醉’,可是母亲特意为你寻来的。”
嫡母王氏的声音,隔着水波般的扭曲感传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虚假的慈爱,“喝了它,一了百了,也省得你在那靖北王府的虎狼窝里受苦。”
虎狼窝?
呵……林晚棠想笑,却呕出更多的血沫。
她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死死盯住眼前那张保养得宜、此刻却写满算计和恶毒的脸。
就是这个女人,用一碗碗“补药”毒杀了她缠绵病榻的生母,又在她替嫡姐林晚晴嫁入靖北王府后,用一杯毒酒送她上了黄泉路!
只因为她无意中撞破了王氏挪用公中巨款,填补娘家亏空的秘密!
“母亲……好狠的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抠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恨意。
王氏俯下身,蔻丹鲜红的指甲轻轻拍了拍林晚棠冰凉的脸颊,笑容温柔,眼神却淬了冰:“傻孩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投错了胎。
下辈子,记得擦亮眼睛。”
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痛!
撕心裂肺的痛楚再次席卷全身,林晚棠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熟悉的、洗得发白的青纱帐顶,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属于她这间偏僻小院的陈旧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她没死?
不,她死了!
她清清楚楚记得那穿肠烂肚的剧痛,记得王氏那张虚伪恶毒的脸!
林晚棠猛地坐起身,动作牵扯得胸腔一阵闷痛。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细、苍白,指节因为常年做绣活有些微的变形,但绝不是那双被毒药侵蚀后布满青紫斑痕的手!
“吱呀——”房门被推开,贴身丫鬟云雀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愁容:“小姐,您醒了?
快把这药喝了吧,大夫说您忧思过度,郁结于心……”云雀!
她出嫁前半年就“失足落井”的云雀!
林晚棠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一把抓住云雀的手腕,声音嘶哑:“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我怎么了?”
云雀被她眼中的惊骇吓住,结结巴巴道:“小、小姐,您忘了?
昨儿您去给夫人请安,回来就晕倒了……今儿是……是三月廿七啊!
还有三天,就是您……您和靖北王世子的大婚之日了!”
轰——!
林晚棠脑中一片空白,随即是滔天的恨意翻涌上来!
三月廿七,她重生了!
重生回到替嫡姐林晚晴嫁入靖北王府的前三天!
前世,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嫡姐林晚晴“意外”摔下假山,“摔伤”了脸,无法如期出嫁。
嫡母王氏便以“家族荣辱”相逼,让她这个不受宠的庶女顶替嫡姐,嫁给了那个据说暴戾纨绔、克死三任未婚妻的靖北王世子萧执!
而等待她的,不是荣华富贵,是王氏精心准备的毒酒!
“小姐?
小姐您怎么了?
别吓奴婢啊!”
云雀看着林晚棠眼中骤然迸发的、几乎要噬人的恨意和冰冷,吓得手一抖,药碗差点摔在地上。
林晚棠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不能慌,不能乱。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她绝不会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王氏,林晚晴,还有那些所有将她踩在脚下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没事。”
林晚棠松开手,声音平静得可怕,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幽冷的火焰,“药拿来。”
她接过药碗,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碗壁时——嗡!
眼前骤然闪过破碎的画面!
画面里,王氏的心腹李嬷嬷,正鬼鬼祟祟地将一包白色的粉末,倒进了她日常服用的“安神药”里!
那粉末……赫然是慢性的“蚀心散”!
能让人在无声无息中脏器衰竭而死!
原来,杀局从这么早就开始了!
所谓的“忧思过度”,不过是毒药发作的掩饰!
“啪嚓!”
林晚棠手一扬,整碗药被她狠狠掼在地上!
漆黑的药汁西溅,瓷片碎了一地。
“小姐!”
云雀惊呼。
林晚棠看着地上蜿蜒的药汁,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淬毒的寒意:“这药,太脏了。”
“告诉厨房,以后我的药,你亲自盯着煎,任何人不得经手。”
她抬起眼,望向王氏所居的正院方向,眸色深不见底。
“这一次,该轮到你们……尝尝这穿肠毒药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