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蓝色的结界在巨鹿坛场上空撑了整整一夜。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阿瑞斯的身影终于随着天幕裂缝的收缩而淡去，那些依附生气而生的虚影也如潮水般退回地下裂缝，只留下满地狼藉——烧焦的土地、凝固的血迹，还有数不清的空壳般的尸体，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张角拄着断成两截的桃木剑，站在土坛边缘，看着幸存的信徒在结界消失后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
昨夜的厮杀像一场噩梦，可掌心《太平经》竹简上未散的余温，还有那道突然出现又消失的青色身影，都在提醒他：那不是梦。
“大贤良师，”一个浑身是伤的黄巾渠帅爬过来，声音嘶哑，“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角低头看着竹简。
经过一夜激战，竹简上的字迹己经模糊，唯有“西方神域”西个字依旧清晰。
他想起那老者的话——“他们要抢我们的气”，心头猛地一沉。
他突然明白，这场“黄巾起义”或许从一开始就偏离了轨道，那些他以为是“天命所归”的预兆，说不定正是引狼入室的诱饵。
“收拾东西，”张角深吸一口气，将竹简紧紧攥在手里，“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
“去哪？”
“洛阳。”
张角望着东南方的天空，那里是帝国的都城，也是天下信仰汇聚之地，“我要去找一个人。”
他要找的，是洛阳城里那个据说能“通鬼神”的宦官——张让。
此人虽是阉党，却信奉黄老之术，府中藏有不少上古器物。
张角隐隐觉得，昨夜青铜镜里的异象，或许能在那些器物中找到答案。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洛阳城，南宫嘉德殿内，一场看似寻常的朝会正暗流涌动。
灵帝刘宏打着哈欠，听着司徒杨赐奏报“巨鹿妖贼作乱”。
他对这些“黄巾贼”兴趣不大，手里把玩着西域进贡的一颗夜明珠，珠子里流转的光晕让他想起昨夜做的一个梦——梦里有个长着翅膀的怪人，说要给他“永生”，代价是……供奉一颗心脏。
“陛下！”
杨赐的声音陡然拔高，“张角聚众数十万，遍布青、徐、幽、冀数州，若不早除，恐成大祸！”
灵帝揉了揉眼睛，刚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小黄门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陛下！
不好了！
太……太学的‘青云榜’，自己烧起来了！”
满朝文武哗然。
太学的青云榜，是用百年桃木制成，上面刻着天下学子的姓名，象征着儒学气运，历来被视为“国之文脉”。
自光武帝立太学以来，从未出过差错。
灵帝猛地站起身，夜明珠“啪”地掉在地上：“快去看看！”
当百官簇拥着灵帝赶到太学门口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丈高的桃木榜前，火焰正熊熊燃烧。
诡异的是，那火焰并非红色，而是和巨鹿坛场一样的青蓝色，且不焚木，只烧“字”——榜上那些黑色的姓名正在一个个消失，被火焰舔过之后，留下的不是焦痕，而是和青铜镜边缘一样的藤蔓状符号。
更可怕的是，每当一个姓名消失，太学里就会传来一声惨叫。
有胆大的学子跑去查看，发现那些姓名被烧掉的同窗，此刻都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瞳孔里凝固着极致的恐惧，眉心同样印着一个淡青色的符号。
“是妖术！
是巨鹿的妖术传到洛阳了！”
有人惊呼。
杨赐脸色铁青，指着火焰中央：“你们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青云榜的最顶端，原本写着“孔丘”二字的地方，此刻正被青蓝色火焰疯狂啃噬。
那两个代表着儒学根源的古字剧烈闪烁，仿佛在抵抗什么。
而火焰的源头，竟是从榜后墙缝里渗出来的——一缕若有若无的灰雾，正顺着墙缝往上爬。
“拦住它！”
太尉张温拔出佩剑，朝着墙缝劈去。
“当！”
剑尖砍在墙上，竟溅起一串火星。
那灰雾像有生命般，猛地缩回墙缝，随即，整面墙开始震动，墙皮簌簌剥落，露出里面的砖石。
砖石上，同样爬满了那种藤蔓状符号，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不是妖术。”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太傅陈蕃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上前。
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此刻面色凝重，指着那些符号：“这是……‘契约印记’。
老夫在西域出土的竹简上见过类似的图案，据说……是西方‘神’用来标记‘信徒’的东西。”
“西方之神？”
灵帝茫然，“他们要干什么？”
陈蕃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向天空。
洛阳的天幕上，虽没有巨鹿那般明显的裂缝，却有一层淡淡的灰翳，像蒙上了一层脏纱。
阳光透过灰翳照下来，竟带着一丝冰冷的质感。
“他们要的，是这里的‘气’。”
陈蕃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青云榜聚天下文脉之气，太学是儒术根基……他们先从这里下手，是想断我华夏的根啊！”
话音刚落，青云榜上的“孔丘”二字终于被火焰吞噬。
“轰！”
一声闷响，整面桃木榜轰然炸裂。
无数青蓝色的火星飞溅开来，落在太学的梁柱上、窗纸上，甚至落在围观的学子身上。
那些火星触碰到哪里，哪里就会浮现出同样的符号，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惨叫。
“护驾！
快护驾！”
张让等宦官簇拥着灵帝往后退，惊慌失措。
混乱中，张角派来的密使混在人群里，看着眼前的乱象，又摸了摸怀里那片从青铜镜上敲下来的碎片——碎片此刻正烫得惊人，上面的符号与青云榜上的如出一辙。
他知道，该去给大贤良师报信了。
洛阳，己经不安全了。
而那道隐藏在云层后的裂缝，或许正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悄扩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