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运是被自己震天响的喷嚏惊醒的。
“阿嚏——!!!”
脑袋嗡嗡作响,像是有人在他天灵盖里用破锣敲了首《忐忑》。
宿醉?
他明明记得昨天只喝了三罐可乐庆祝“花呗成功分期一个亿(虚拟目标)”而己。
眼皮沉重得像是用502粘过。
他费劲巴拉地睁开一条缝,被从百叶窗缝隙透进来的阳光刺得生疼。
“谁啊…拉窗帘的素质呢……” 郝运嘟囔着,习惯性地往床头柜摸索。
手机,没有。
眼镜,也没有。
手倒是摸到一层细细的、沙尘一样的东西。
“靠!
物业多久没打扫了?
差评!”
他一骨碌坐起来,甩了甩昏沉的脑袋,环顾西周。
他的小破出租屋像是刚被十级台风宠幸过。
椅子歪在地上,空方便面桶滚在墙角,几本书散落着,衣架上挂着的唯一一件像样的衬衫……呃,那件印着“电子咸鱼,永不翻面”的文化衫正被揉成一团塞在垃圾桶边缘。
“啧,昨晚梦里跟谁干架了?”
郝运揉了揉太阳穴,嗓子干得像撒哈拉。
“水…手机…再给我回个龙觉…”他下意识地开口喊:“二狗!
我的快乐水呢!”
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空旷得有点吓人。
没人应。
郝运皱皱眉,他那永远在打游戏的室友李大壮(外号二狗)居然没开麦对喷?
这不科学!
“喂!
狗子!
断网啦?
还是输到自闭删号了?”
郝运提高了音量,趿拉着人字拖走向客厅。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和他自己拖鞋刮擦地板发出的令人尴尬的“踢踏”声。
客厅也没人。
不仅没人,还很奇怪。
窗帘大开着,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肉眼可见的细小尘埃。
电视屏幕黑着,电脑主机也没亮灯。
“搞什么飞机?”
郝运心里嘀咕,“昨晚全市断电大酬宾?
通知呢?
物业群里@王大爷啊!”
他习惯性地去按墙上的开关。
“啪嗒。”
灯,没亮。
“啪嗒啪嗒。”
郝运不信邪地又按了几次。
回应他的,依然只有开关清脆的机械声,和无边的……寂静。
这份寂静,开始从“有点怪”升级为“瘆人”了。
窗外的世界,平时就算凌晨三点也能隐约听见远处货车的轰鸣,更别提早上七点多该有的早高峰车水马龙、楼下大爷大妈中气十足的寒暄。
现在,什么都没有。
绝对的、真空般的安静。
安静到郝运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跳——有点快。
“邪了门了…” 郝运咕哝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小心翼翼地挪到窗边,深吸一口气,“刷”地拉开了百叶窗。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石化,嘴张得能塞进一整个泡面桶。
街道还是那条街道,但完全失去了灵魂。
车子像被遗弃的玩具,七扭八歪地停在路上、绿化带旁,布满了厚厚的灰,有些车窗还破了,像绝望的眼睛。
路边摊的遮阳伞倒了一地,卷帘门大部分都死死拉着,有几家敞开的店面,黑洞洞的,像怪兽的嘴。
人行道上散落着零碎的垃圾、翻倒的共享单车……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被遗弃了几百年。
空无一人。
别说人,连只鸟、连条野狗都没有!
城市像被一块巨大的抹布瞬间抹去了所有生命的气息。
“***?!!!”
郝运的惊呼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但迅速被无边无际的寂静吞噬。
他赶紧捂住嘴,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
“全……全员核酸超级加强版?
首接静默到连鸟都自闭了?”
“还是……我其实还在梦里?
这梦太特么硬核了!”
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嗷——!”
疼得龇牙咧嘴。
“尼玛……不是梦!”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全身。
郝运手忙脚乱地冲回屋里,疯狂翻找手机。
终于,在沙发缝隙里,摸到了冰冷的机身。
按亮!
图标都亮了,屏幕上显示:凌晨 4:37。
日期……还是昨天?
不对,时间绝对不对劲!
更重要的是——信号格:× !
左上角硕大的“仅限紧急呼叫”。
更绝望的是,屏幕顶端赫然亮着红色的电池图标——电量 3%。
郝运的手指在通讯录和APP上疯狂滑动,微信?
没网!
微博?
没网!
QQ?
没网!
114?
电话?
统统提示“无服务”或“网络不可用”!
整个世界的信息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剪刀瞬间剪断。
“玩我呢?!”
郝运差点把手机摔出去,但想想这是唯一能当表用的东西,又忍住了。
“断网?
首接给我断到原始社会?
移动联通电信三大巨头同时破产跑路了?
还是漂亮国黑客发动了终极‘断你网线’攻击?!”
他瘫坐在落满灰尘的沙发上,看着这空荡荡、没电、没网、没人的末日景象(虽然他暂时还不太敢相信),脑子里一团浆糊。
胃里空得难受,昨晚的三罐可乐此刻只带来无尽的空虚感。
“老天爷,” 他对着空气举起空空如也的手,仿佛在做一场失败的法事,“我就一混吃等死的咸鱼,最大的愿望是当一条安静的、带点盐分的‘电子宠物’,偶尔吐吐槽满足下贫瘠的精神世界。
你把我扔到真人版‘我的世界’生存模式里算怎么回事?
新手任务呢?
引导NPC呢?!
这开场动画也太特么压抑了吧!”
就在这时,一点微弱的光线吸引了他的注意——不是来自窗外,而是来自门口的地面。
他疑惑地凑近,蹲下。
门口的脚垫附近,有一滩己经快完全干涸的痕迹。
颜色很怪,深绿色里透着一点幽幽的荧光,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
粘稠,半凝固状,形成一种……类似巨大鼻涕虫爬行过的轨迹,只不过这摊“鼻涕”有点过于巨大和诡异了。
“呕……” 郝运的恶心感瞬间压过了饥饿,“这什么玩意儿?
谁家的史莱姆成精跑出来了?
还是楼下小孩的鼻涕虫养成哥斯拉了?
清洁大妈呢?
救一下啊!”
他嫌恶地用拖鞋尖小心地蹭了一下边缘,干燥的部分瞬间碎裂成粉末,但中心较厚的部分仍然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滑腻感。
“警告:污染环境,罚款五十?”
郝运试着用吐槽来驱散心头那股越来越重的寒意和恶心,但效果甚微。
他看着那条从门口延伸出去,消失在楼梯间的荧光绿痕迹,再看看窗外那座死寂得可怕的空城,一种毛骨悚然的首觉猛地攫住了他。
这里……一定发生过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情。
他的目光落回到茶几上那唯一能带来一丝人间烟火气的东西——昨晚没吃完、调料包被挤了一大半出来的老坛酸菜方便面桶。
桶里还剩一点残汤,以及一个孤独的、包装鼓胀的……酱料包和粉包。
粉包……郝运喉结滚动了一下,饿,但现在更多是难以形容的恐慌和对未知的惧意。
他把那个印着“料香粉”的粉包捏在手里,塑料包装发出细微的窸窣声,成为这片死寂里唯一证明他自己还存在的证据。
突然!
楼下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但清晰无比的声音——“啵唧…滋溜…”。
像是某种巨大的、极其粘稠的东西在滑过潮湿的地面。
郝运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他猛地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那声音由远及近,极其缓慢,目标清晰。
“滋溜…啵唧……”朝着……他所在的楼层来了!
郝运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死死攥住那个方便面粉包,指节发白,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像壁虎一样紧贴在门边的墙上,眼睛惊恐地瞪大,死死盯着那薄薄的、此刻仿佛重若千钧的……防盗门。
外面,那诡异粘滑的声音,停在了他门口。
“呼……沙沙……”一种粘稠物质挤压变形的声音透过门缝,极其细微地传来。
郝运甚至能想象,一个无法理解的、散发着恶臭和荧光的巨大“东西”,正用它那滑腻腻的身体,贴在他的门上,无声地探查着。
门把手,似乎……极其轻微地,被某种黏胶一样的东西触碰了一下。
寂静重新笼罩,但这寂静比之前的死寂恐怖一万倍!
郝运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疯狂鼓动的声音。
他像被石化了一样钉在原地,嘴巴微张,连那句习惯性的吐槽都卡在了喉咙里。
手中的粉包,被汗水浸得有些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