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实验的走廊里,关于转学生苏念的议论就没停过。
“听说她是从县城来的,校服都洗得发白了。”
“而且居然直接分到了陆屿旁边——那可是年级第一的专属座位,之前谁敢坐?”
“肯定待不过一周,陆屿最烦别人打扰他刷题了。”
午休时,陆屿指尖转着笔,余光瞥见新同桌正攥着旧笔记本,逐字对照黑板上的竞赛题,连额角碎发垂下来都没察觉。
前桌突然回头递纸条:“屿哥,要不要帮你‘请’她换座?”
陆屿没接,反而把自己刚整理好的公式手册往她那边推了推,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第三题辅助线,画错了。”
我攥着磨破边角的帆布笔袋,站在市一中高二3班门口时。
走廊里的蝉鸣声突然变得特别响。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把我往教室里带时,我看见所有目光都粘在了我洗得发白的校服上。
“这是沈星眠,从临川中学转来的,以后就坐……”
班主任的话顿了顿,目光扫过教室最后一排。
我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睛里。
男生趴在桌上,半边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截线条干净的下颌。
“就坐江叙旁边吧,他旁边空着。”
班主任的声音落下来时,我听见周围有人倒吸了口气。
我捏着笔袋的手指更紧了些,慢慢往最后一排走。
路过第三组时,有人故意把课本往地上碰,发出“哐当”一声响。
“哟,新同学看着好文静啊。”
“文静有什么用,没看见江叙那脸色吗?”
“估计明天就该换座了吧。”
那些议论声像小石子一样砸在我耳朵里,我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走到最后一排的空位旁,我轻轻拉了拉椅子。
椅子腿在地面摩擦出轻微的声响,男生终于从臂弯里抬起头。
他的头发有点长,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骨,眼神淡淡的,没什么温度。
“抱歉,我……”
我想跟他说声打扰,话还没说完,他就转回头,重新把脸埋进了臂弯。
像是完全没看见我这个人。
我抿了抿唇,把书包放在桌角,小心翼翼地坐下。
桌面很干净,没有课本,也没有练习册,只有一支黑色的钢笔,随意地放在桌沿。
上课铃响的时候,我把语文课本拿出来,刚翻到第一页,就感觉有人在踢我的椅子。
我回头看了一眼,后排的男生冲我挤了挤眼,指了指江叙的方向。
我没懂他的意思,转回来时,语文老师已经走上了讲台。
“今天我们讲《兰亭集序》,先请同学来读一段……”
老师的目光扫过教室,最后落在了我身上,“沈星眠同学,你刚来,就从第一段开始读吧。”
全班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在我身上,我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我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旁边的江叙突然动了。
他抬起头,懒洋洋地看着老师,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老师,她刚转来,课本都没熟悉,我替她读吧。”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
连老师都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行,那江叙你读。”
江叙拿起我桌上的语文课本,手指捏着书页,翻到对应的段落。
他的声音比平时清晰了些,带着一种独特的低沉,读起古文来居然格外好听。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
我侧头看着他的侧脸,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原来他不是看起来那么冷漠。
我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袋上的星星图案。
这是妈妈走之前给我买的,说看见星星,就像看见她在笑。
江叙读完最后一句时,老师带头鼓起了掌。
“读得很好,江叙同学对古文的语感一直很好。”
江叙把课本放回我桌上,没看我,又趴了下去。
我小声说了句“谢谢”,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一节课很快过去,下课铃响的时候,周围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不是吧,江叙居然帮她?”
“我没看错吧,他不是最烦别人麻烦他吗?”
“说不定是看她太可怜了?”
我假装没听见,把课本收进抽屉,刚要拿出练习册,就看见江叙的钢笔从桌沿滚了下来。
钢笔掉在我脚边,笔帽摔开了,墨水流了一点在地面上。
我赶紧弯腰去捡,手指刚碰到笔身,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按住了。
江叙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直了,他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力度很轻。
“我自己来。”
他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带着一点淡淡的薄荷味。
我赶紧把手收回来,脸颊有点发烫。
他捡起钢笔,拧上笔帽,放回自己桌上,然后又趴了下去。
整个过程,他都没看我一眼。
我坐在旁边,心跳得有点快,低头看着自己的练习册,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直到上课铃再次响起,我才勉强把注意力拉回到课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