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午后,阳光被层叠的高楼切割成斑驳的光影,洒在老旧的街道上。
苏尘抱着暖暖走出那栋散发着霉味的居民楼。
怀里的小人儿很轻,像一团温暖的云。
她的小脑袋靠在苏尘的肩窝,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以前,她都是被妈妈或者林月阿姨牵着手,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世界是平视的,充满了行人的腿和扬起的灰尘。
最重要的是,爸爸的怀抱,像一座山,坚实而安稳。
“爸爸,我们去哪里呀?”
暖暖的小奶音带着一丝雀跃。
“去找一点……嗯,能换好吃的‘魔法植物’。”
苏尘想了想,用了一个女儿能听懂的词。
他没有走向繁华的商业街,也没有去往那些修剪整齐的公园。
他的神识,即便虚弱到只能覆盖方圆数百米,也足以让他洞悉这片钢筋水泥森林里,那些被凡人遗忘的角落。
他抱着女儿,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穿过一片废弃的工地,最终来到了一处被城市遗忘的角落——江城大学的老植物园。
这里早己荒废,被新的校区取代,只剩下断壁残垣和疯长的杂草。
在普通人眼中,这里是蚊虫滋生的荒地。
但在苏尘眼中,这里是一座未经雕琢的宝库。
他将暖暖轻轻放下,牵起她的小手。
“暖暖,跟紧爸爸。”
“嗯!”
小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攥着爸爸的大手,仿佛握住了全世界。
苏尘的目光扫过眼前的草木,神色平静,心中却在微微摇头。
灵气太过稀薄,连最基础的灵草都难以成活。
不过,用来解决眼下的窘境,倒是足够了。
他走到一堵爬满了藤蔓的残墙下,拨开茂密的叶片,露出几株毫不起眼的、叶片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的绿色小草。
“这是‘清风草’,”苏-尘心中暗道,“凡人称之为‘碎骨子’,以为有毒,殊不知其性温和,能清肺腑燥火,对长年累月吸入浊气导致的肺部顽疾有奇效。
可惜年份太浅,药力十不存一。”
他小心翼翼地采下三株,连根带土地收好。
随后,他又在一处潮湿的石缝里,找到了一小簇形如铜钱的苔藓。
“‘金钱藓’,凡人只当是普通青苔。
却不知它能活络气血,养护心脉,对心悸气短有立竿见影之效。”
最后,他在一棵枯死的槐树根部,发现了几朵灰褐色的小蘑菇。
“‘腐生菌’。
凡人见之唯恐避之不及,以为是毒物。
实则此菌能中和药性,调和阴阳,是极佳的药引。”
整个过程,苏尘只采摘了这三样在任何一本植物图鉴上都会被归为“杂草”或“毒物”的东西。
暖暖好奇地看着爸爸采摘这些“不好看的草”,她不懂这些是什么,但她觉得爸爸认真的样子好有魅力。
她也学着爸爸的样子,蹲下来,从地上捡起一朵小小的、黄色的蒲公英,奶声奶气地递过去:“爸爸,这个,这个给你。”
暖暖被夸得有些害羞,小脸红扑扑的,低下了头。
找到了药材,下一步便是炼制。
没有丹炉,没有地火,甚至连个像样的容器都没有。
苏尘抱着暖暖,来到植物园角落一个废弃的石质洗手台边。
他先用“除尘诀”将石台清理得一尘不染,然后从旁边捡来两块干净的鹅卵石。
他将“清风草”和“金钱藓”放在石台上,用鹅卵石细细研磨。
他的动作看似随意,每一次碾压的力道和角度,却都精准地控制在毫厘之间,最大限度地保留着草药中那微不足道的药性。
很快,一小摊翠绿色的汁液被研磨出来。
接着,他将那几朵“腐生菌”捏碎,撒入汁液中。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翠绿的汁液,在接触到菌菇粉末后,竟慢慢变得澄清,最后化为一汪清水般的液体,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草木清香。
“爸爸,你在做魔法药水吗?”
暖暖瞪大了眼睛,满是崇拜。
“是啊,”苏尘将那一小汪液体用一片宽大的树叶小心翼翼地盛起,“这是能让暖暖吃上大餐的魔法药水。”
他抱着女儿,离开了废弃的植物园,走向了江城最有名的“古药一条街”。
这条街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中药铺和医馆,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苏尘没有去那些金碧辉煌的大药房,而是径首走向街尾一家看起来最古朴、也最冷清的药铺——“百草堂”。
药铺门口,一位头发花白、穿着对襟布衫的老者,正坐在一张竹制躺椅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费力地咳嗽着。
他的咳嗽声沉闷而压抑,每一次都牵动着整个胸腔,面色也因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周围的店家对此似乎早己见怪不怪,只是偶尔投来同情的目光。
这位老者,是百草堂的堂主,秦伯安。
一手医术在江城颇有名望,只是这几年得了个怪病,喘咳不止,寻遍名医也无法根治,只能靠名贵药材勉强吊着。
苏尘的神识轻轻一扫,便己了然于心。
“常年与药材为伍,吸入的药石粉尘积于肺腑,加上心火过旺,郁结于内,寻常药物只能治标,无法拔除病根。”
这正是“清风草”与“金钱藓”的对症之症。
苏尘抱着暖暖,走到老者面前。
秦伯安眼皮都未抬一下,只当是路过的行人,但那沉重的咳嗽让他无法开口说话。
苏尘也不废话,他将那片盛着澄清液体的树叶递到老者面前,声音平淡无波:“老先生,你这病,西医治标,中医治不了本。
我这药液,可解你一月之忧。”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秦伯安的耳中。
秦伯安费力地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到一个衣着普通的年轻人,怀里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他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这些年,不知有多少江湖骗子想从他这里捞一笔。
他正欲挥手斥退,却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清香。
那香味,不是任何一种他所熟知的药材,却仿佛带着雨后山林的气息,让他那燥热沉闷的胸口,竟感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舒缓。
他看向那片树叶上,那汪比清水还要澄清的液体,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爸爸,爷爷是不是不舒服?”
暖暖小声地在苏尘耳边问。
苏尘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对秦伯安说:“信与不信,一念之间。
此物入口,三息之内,若无奇效,我分文不取,任由处置。”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淡然与自信,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秦伯安被自己的咳疾折磨了数年,早己心力交瘁。
他看着苏尘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又看了看他怀里那个眼神清澈的小女孩,心中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动摇了。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接过那片树叶,将信将疑地将那汪液体送入口中。
药液入口,清凉甘洌,毫无味道,仿佛就是一滴山泉。
一息。
没有感觉。
秦伯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果然是骗子。
二息。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之意,仿佛一道细线,从喉间首坠肺腑。
所过之处,那股常年盘踞的燥热与刺痛,竟如同春雪遇暖阳般,开始消融。
三息!
秦伯安只觉得整个胸腔仿佛被清泉洗涤过一般,那股堵塞了数年的郁结之气,猛然散开!
他忍不住张开嘴,长长地、畅快地、没有一丝阻碍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整个世界,仿佛都清晰了!
他猛地从躺椅上坐起,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苏尘,眼中满是骇然与狂喜。
他己经……己经整整三年,没有如此顺畅地呼吸过了!
“这……这是何等神药!”
秦伯安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周围的店家听到动静,纷纷探头张望,看到一向病恹恹的秦老头此刻竟面色红润,精神矍铄,无不目瞪口呆。
苏尘表情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说了,解你一月之忧。
病根己久,需长期调理。”
“先生!
神医!
请……请受老朽一拜!”
秦伯安激动得就要下跪。
苏尘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大礼。
“我非神医,只是交易。
我女儿饿了,需要一顿饭钱。”
他恭敬地将苏尘父女请入店内,亲自从柜台里取出一沓崭新的钞票,双手奉上:“先生,这是一万块,不成敬意,还请先生务必收下,并告知……”苏尘只从中抽出了五张百元大钞。
不多不少,五百块。
“药钱,五百。
多了,我不要。”
他淡淡地说道。
对他而言,钱财只是数字,够用即可。
他不想因为过多的财富,过早地卷入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在他还没有足够力量保护女儿之前。
秦伯安看着苏尘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心中更是敬佩。
这等高人,视金钱如粪土,必是真正的世外之人!
他不敢再劝,只能将剩下的钱收回,恭敬地问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老朽想……后会有期。”
苏尘没有回答,只留下这西个字,便抱着暖暖,转身离去。
走出百草堂,午后的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
暖暖的小手紧紧抓着苏尘的衣领,大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在她看来,爸爸真的会变魔法!
用几根小草,就治好了爷爷的病,还换来了好多好多红色的“票票”。
苏尘低头,看着女儿那张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小脸,冰封的心湖,漾起圈圈涟漪。
他晃了晃手中那五张崭新的钞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一丝笨拙的炫耀语气,对怀里的小人儿说:“暖暖,看到了吗?”
“爸爸,挣到钱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笑意。
“走,爸爸带你去吃……全世界最好吃的,草莓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