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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清媛的犹豫

发表时间: 2025-08-12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死水般的眸子里,终于燃起了一簇微弱却怨毒的火苗。

是了,苏清羽,那个总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恶毒话语的妹妹,她此刻一定正和她的母亲,如今的二夫人,一边喝着参汤,一边等着自己咽气的消息吧。

她们凭什么?

阿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闪而逝的恨意,再次将窝头递了过去:“小姐,你忘了?

你娘亲临终前留给你的那支白玉簪,张婆子是不是隔三差五就来问,催着你交出去给二夫人‘保管’?

你若是活下来,拼了命也能护住它,那是你娘留给你唯一的念想。

可你若是死了……”阿竹顿了顿:“它就会被苏清羽戴在头上,在宴会上西处炫耀。

别人问起,她也只会笑着说,这是她那早死的嫡姐留下的,姐姐没什么好东西,就这簪子还算别致。”

“不!”

她下意识地抬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那支温润的玉簪,正被她用布条缠了无数圈,贴身藏在那里,带着她最后的体温。

那是母亲留给她的,谁也不能抢走!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粗野的叫骂声,是张婆子那令人厌恶的嗓音:“大小姐,还有那个死丫头!

别给我耍花样!

二夫人马上就要过来了,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阿竹朝着苏清媛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一丝“看吧,我没骗你”的意味:“听见了?

最后的机会。

是躺着等死,把一切都拱手让人,还是……自己选。”

苏清媛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阿竹手里的那半块窝头。

不,她不能死。

她死了,母亲留下的东西保不住,母亲的仇报不了,只会让那对母女笑得更得意。

终于,她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那半块冰冷的窝头。

她没有狼吞虎咽,而是小口小口地啃食起来。

窝头又干又硬,剌得她喉咙生疼,每一口吞咽都无比艰难,可她没有停下。

阿竹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要还有恨,还有不甘,人就能活下去。

就在这时,房门被极轻地叩了三下。

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是春桃。

她飞快地比了几个手势,示意张婆子骂骂咧咧地往主院方向去了,看样子是真的去告状了。

阿竹心中有了计较。

“小姐,你抓紧时间歇着,我去堵她一阵。”

阿竹压低声音,她顿了顿,转身走向门口,留给苏清媛一个背影,“从明天起,咱们得开始‘干活’了。”

苏清媛蜷在床上,她抬起眼,怔怔地看着阿竹的背影。

“干活”?

苏清媛咀嚼着这两个字,脑子里一片茫然。

在这个院子里,还能干什么活?

第二天。

胃痛得要命,阿竹睁开眼。

她己经多久没吃过一口热饭?

一天?

两天?

她推开苏清媛的房门。

她蜷在床角,像一具被遗弃的提线木偶,眼珠空洞地钉在房梁某处。

阿竹蹲下,掌心贴上她的手,很冷。

“小姐,”她声音压得极低,“你还想死?

行啊。

可黄泉路上没力气,连鬼都敢踹你一脚。

做个饱死鬼,总比饿死的孤魂强吧?”

睫毛颤了颤。

有反应。

够了。

她扶她靠好,转身就走。

门刚拉开,一张油光满面的脸就堵了上来,是张婆子。

“哟,饿了??”

她嗓门尖利,“想去厨房?

轮得到你们?

二小姐说了,这死胖子晦气,不配吃饭!”

春桃缩在她身后。

阿竹没退。

她笑了。

“张婆婆,”她一字一顿,“尚书府的规矩,主子再失宠,份例也是写在册上的。

您克扣口粮,是贪墨公中?

还是……想拿人命换赏钱?”

贪墨?

未必会死。

谋主?

死路一条。

张婆子脸色刷地白了,嘴还在硬:“你……你胡说什么!”

可手己经开始抖。

阿竹不再废话,侧身一滑,人己掠出门外。

张婆子愣在原地,竟忘了拦。

春桃咬了咬唇,裙裾一提,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远处厨房飘来的饭香,那是活着的味道,而她们,正从死亡的裂缝里爬行。

厨房里热气蒸腾,灶火噼啪,锅铲交鸣。

刘妈,厨房管事,正满脸堆笑地把一碟撒着桂花糖霜的米糕塞进食盒,递给二小姐的丫鬟:“快送去,今日这点心,二小姐可喜欢吃呢”这时,阿竹踏了进来。

刘妈眉头一皱,挥手像赶苍蝇:“哪来的?

滚出去!

大小姐院的,没份儿!”

阿竹没理她,目光扫过。

角落灶台,一只豁口粗瓷碗,盛着半碗稀汤,米粒发黄,浮着白沫,几只绿头苍蝇在碗沿嗡嗡打转,翅膀闪着油亮的黑光。

“刘妈,”她指了指那碗,“我们小姐的份例,就是这个?”

刘妈叉腰冷笑:“有得喝就不错了!

还挑?

你主子那副鬼样,府里养着是积德!”

“哦?”

阿竹往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

“积德?

那咱们来算算账。

主子每日一斤精米、半斤菜、二两肉;我这三等丫鬟,也有半斤糙米。

这个月,你克了多少米?

多少菜?

进了谁的嘴?

进了谁的私囊?

要不要请账房先生,当众对一对?”

厨房瞬间死寂。

刘妈脸由红转青。

她没想到,这往日低头哈腰的丫头,竟敢掀桌子。

阿竹目光扫过她那身不合身份的绸缎比甲,她指尖摩挲着粗布袖口,粗糙扎手。

这背后,有鬼。

念头一落,她眼里的死水骤然燃起火光。

过去的阿竹,那个忍气吞声、只知低头的丫头,己经死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债鬼,来讨命,也来讨一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