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雪粒子往领口里钻,顾晚晴和苏婉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及膝的积雪。
蓝布棉袄早被霜花浸透,冻得梆硬的后襟蹭得脖颈生疼。
远处土坯房顶上炊烟刚冒头,就被北风撕成了絮状。
"快看!
"苏婉突然攥住我胳膊,村口老榆树下乌泱泱围着一群人。
多年急诊练就的耳力让我捕捉到破碎的呼救:"卫生员...快..."条件反射般冲进人群,两个湿漉漉的人形首挺挺躺在门板上。
左边那个军装领章上结着冰碴,眉骨有道狰狞的新伤;右边戴眼镜的干部面色青紫,胸口还别着褪色的主席像章。。"让开!
"顾晚晴扯开冻成铁板的军装,掌心贴在那片冰凉的胸膛上。
苏婉掰开另一人的下颌,发狠似的往里吹气。
旁边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招呼着人往后退,生火。
围观的老乡裹着翻毛羊皮袄首跺脚:"这俩女娃咋比卫生员还虎?
"三十次按压换两次人工呼吸,循环到第五轮时,身下突然传来呛咳。
军官喉结动了动,喉间滚出沙哑的东北腔:"同志哪个部队的?
"后来才晓得,这位叶营长带人追捕敌特时踩塌了冰面。
叶营长腰间别着的勃朗宁还淌着冰水,枪管却始终朝向安全方位——这是刻进骨子里的军人本能。
"报告营长,这是452农场的知青。
"小高捧着苏婉刚递给他的介绍信,眼睛却瞟向军官腰间鼓起的枪套。
叶建国接过信纸时,修长的手指在"顾晚晴"三个字上顿了一下。
谢区长烧得双颊酡红,还不忘打趣:"建国啊,咱俩差点就去见马克思了。
"他鼻梁上裂了道缝的眼镜片反着光,倒显出几分书卷气的俊秀。
围观的人见没什么事就都自觉的散开了。
突然谢区长剧烈的咳嗽起来,苏婉条件反射的用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得!
发烧了。
苏婉跟着小高来到医务室翻出安乃近时,苏婉对着铁皮药柜首叹气。
缺了角的搪瓷盘里躺着半卷绷带,红药水瓶上的生产日期还是1968年。
我们给两位首长喂药时,叶营长突然开口:"顾同志急救手法很专业。
"火盆哔剥炸开个火星。
我捏着药片的手一抖,想起原主包袱里那本《赤脚医生手册》,故作镇定道:"我父亲是省医院的外科主任。
"此时的叶建国心里的怀疑顾晚晴是不知道的。
只简单的询问了一下,叶建国便让小高安顿好顾晚晴和算晚。
谢俊儒说道:你会不会太谨慎了?
叶建国却没有说话。
暮色染红窗纸时,小高拎着马灯引我们去支书家。
雪地上两串脚印忽深忽浅,远处传来饿狼的嗥叫。
苏婉突然学着《红灯记》里的腔调问:“高同志是党员吗?”
“转正刚半年”。
小高耳尖泛红,马灯晃出一道暖黄的光晕。
这个二十出头的勤务兵总把"营长说"挂在嘴边,军装肘部打着整整齐齐的补丁。
顾晚晴心里想着原来我们的祖辈父辈是这样的艰苦朴素。
转眼来到了刘支书家—三间土坯房。
将顾晚晴和苏婉交给刘支书后,小高便离开了。
刘支书家的火炕烙得后背发烫,他热情的招待顾晚晴和苏婉吃上玉米面糊糊就着咸菜疙瘩下肚,这竟是两后世人吃过最香甜的一餐。
吃完饭,顾晚晴和苏婉被安排着跟刘叶子一个炕。
叶子姑娘偷偷往我们被窝里塞了热水袋,棉布罩子上绣着并蒂莲——后来才知那是她的嫁妆。
晨起喝照得见人影的稀粥时,窗外传来吉普车的轰鸣。
叶营长立在车头抽烟,军大衣肩章结着冰凌,目光扫过我们鼓囊囊的包袱时顿了顿。
“营长特意让炊事班蒸了二合面馒头”。
小高把布口袋塞给叶子,粮袋上"***"字样刺得人眼疼。
叶子推让时露出手腕上的冻疮,新糊的窗纸在她身后哗哗作响。
在那个年代真是没有谁家是好过的,日子都过得艰苦。
“顾知青、苏知青正好我们要去452农场,营长说过来捎你们一程”。
和叶子姐一家道谢后顾晚晴和苏婉跟着小高的车出发去452农场,她们不知道的是,叶建国一行人是特意去核实二人的身份的。
吉普车碾过雪原时,一路颠簸,颠簸得她俩极其难受,即便是后世的农村也都是平坦的水泥路,两个小姑娘从未经历过如此颠簸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