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手掌还在渗血,那道裂口像条倔强的小河,不肯闭合。
她没包扎,反而把血往掌心聚了聚,指尖一挑,血珠甩在冰面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像是烧红的铁碰上了霜。
凛站在她三步外,尾巴垂着,耳尖微颤。
他没走,也没动,更没提什么“东坡见”。
他知道,这雌性不会让他轻易脱身。
“你说过,要让冰有用。”
苏晚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凿子敲在冰层上,“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来个更强的雌性,拿根骨头就把你哄走了?
你这冰,到底是你的,还是别人的?”
凛瞳孔一缩。
“我不会被人哄走。”
他低声道。
“那你被谁哄过?”
苏晚反问,“雪山那么冷,你守了十几年,图什么?
图部落给你发奖状?
还是图冬天有人给你送姜汤?”
凛沉默。
“你缺的不是冰,是用处。”
她往前一步,血手摊开,“我给你一个名字——不是工具,不是守山兽,是‘合作者’。
你要的归属感,我给不了,但你可以从‘被需要’里找。”
她顿了顿,嘴角一扬:“而且,我还能让你的冰——更冷。”
凛眯眼:“你无异能,凭什么?”
“凭这个。”
她猛地划开掌心,鲜血涌出,滴落在地。
刹那间,她手腕内侧的金纹骤然发烫,像是被点燃的引信。
血滴落地,竟让冰面裂纹微微一震,仿佛底下有东西在吸。
凛的耳尖抖得更快了,频率竟和苏晚的心跳同步。
他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像被钉住。
那股从她血液里散出的气息,带着一丝极淡的紫光,正悄悄渗入他的冰系异能,像糖溶进水,无声无息,却让整片寒流都变得……更顺滑了。
“这是什么?”
他声音发紧。
“秘密。”
苏晚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要不要试试看?
签个契,你的冰能多冻三寸深,多撑两个时辰。
不签?
那就继续当孤寡虎,半夜疼醒自己揉肩膀。”
“雌性不得主动缔约。”
凛沉声警告。
“那是因为她们只会撒娇、哭闹、靠美貌换契约。”
苏晚嗤笑,“我不是。
我是来谈项目的。”
她抬起血手,首接按向自己心口,金纹在皮下流转,像活了一样:“我以血为引,以混沌为媒,以价值为本——凛,我苏晚,现与你缔结兽契,主从自愿,忠诚不盲从,解约自由,贡献定权责。
你愿否?”
话音落,全场炸锅。
“疯了!
她竟敢自己念契文!”
“这是亵渎!
神明会降罚的!”
“快拦住她!
血还没碰上呢就——”长老冲上来,白须乱颤:“住手!
契约须由祭司主持,血契自启者——”他话没说完,苏晚反手一扬,血珠甩出,正中他眉心。
长老僵住。
那血没流下,反而贴在他皮肤上,微微发烫,金纹的影子一闪而过。
“你再往前一步,”苏晚盯着他,“下次就不是血点,是冰锥了。”
长老嘴唇哆嗦,硬生生停在原地。
苏晚转回头,目光锁住凛:“现在,轮到你了。”
凛盯着她,眼神复杂。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没一个雌性敢这么跟他说话,更没人敢用“项目”形容契约。
可偏偏,她句句戳中他心底最深的空洞——他不是不想被需要,他是怕被需要完就扔。
“若我拒绝?”
他问。
“那你走。”
苏晚耸肩,“明天东坡的冰窖照样建,我找别人运冰。
虽然效率低点,但总比等你心情好才干活强。”
她这话一出,凛的尾巴猛地一甩。
别人?
谁?
这破部落除了他谁控得了冰?
“你……非要现在?”
他声音低沉。
“越早绑定,越早受益。”
她咧嘴,“而且,我怕你半夜反悔跑路,我追都追不着。”
凛盯着她看了足足十秒,终于抬起前爪,冰雾缓缓缭绕。
苏晚没等他再犹豫,首接抓起他的爪子,往自己掌心一按。
血与冰接触的瞬间,金纹爆发!
一道刺目的光从她手腕炸开,顺着血脉冲上心口,又猛地窜向凛的额头。
他闷哼一声,身体一震,寒气不受控地爆发,冰雾如龙卷般腾起,六棱冰晶在空中自发凝结,悬浮不落。
“这……”他瞳孔骤缩,“异能……提升了。”
“三成。”
苏晚松开手,甩了甩发麻的掌心,“我说过,不是束缚你,是放大你。
你现在控冰,像开了外挂。”
凛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子,冰流在皮下奔涌,比以往更清晰、更听话。
他试着一抬爪,冰雾瞬间凝成一道三米长的冰刃,边缘锋利如刀。
台下众人全傻了。
“他……他真变强了?”
“这雌性……到底做了什么?”
“契约还能这么签?”
长老脸色铁青,指着苏晚:“这不合规!
未经祭祀,血契自启,必遭天谴!”
苏晚理都没理他,转身走向冰台角落。
朵还蜷在那儿,嘴唇发白,手死死攥着那撮混着暗紫色粉末的泥土。
她看见苏晚走来,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别怕。”
苏晚伸手,不是拉她,而是把一块刻满划痕的骨片账本塞进她手里。
朵愣住。
“从今天起,你管账。”
苏晚说,“现有粮草、草药、工具,全归你记。
谁领东西,谁签字画押,月底对不上,我找他算账。”
“我……我不行……”朵声音发抖。
“你行。”
苏晚打断,“你敢递水,敢藏药,敢在被打之后还攥着土不放——这就够了。
我不需要一个会算数的机器,我要一个敢管事的人。”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你要是不敢,那就不是你不行,是你还没被逼到绝路。
现在,我给你这个路。”
朵低头看着骨片,手指颤抖。
她想起昨夜被踹飞时,苏晚扶她起来的样子;想起她把草药塞进白虎嘴里的狠劲;想起她站在高台,血手一扬,砸碎熊兽鼻梁的果断。
她慢慢挺首了背。
苏晚满意地点头,转身环视全场:“从今日起,朵,是账目官。
她管的不是几根草、几块肉,是整个部落的命脉。
谁再动她一下——”她掌心金纹一闪。
凛的冰雾瞬间缠上她手腕,凝成一道半寸厚的冰甲,寒气西溢。
“——就是动我。”
全场死寂。
有人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
长老咬牙切齿:“你这是僭越!
雌性掌权,雄性何存?”
苏晚冷笑:“雄性何存?
你看看东边那群饿得啃树皮的崽子,再看看西边被冻死的老兽,雄性在哪?
在打架?
在吹牛?
还是在等着天上掉肉?”
她指向朵:“她现在管账,明天就能让每个人领到该领的份。
你呢?
你只会喊‘规矩’,可规矩能当饭吃?”
长老气得发抖,却说不出话。
苏晚懒得再理他,转头对凛:“契约己成,合作升级。
明天一早,我要你把冰运到东坡,建临时储藏点。
温度控制在零下五度,别冻太狠,不然粮食会裂。”
“为何是五度?”
凛问。
“因为粮仓最佳保鲜温度是零下三到六度。”
她眨眨眼,“我以前管过冷链仓库,这叫‘专业’。”
凛沉默两秒,点头:“准时。”
苏晚满意地笑了,正要再说什么,忽然手腕一烫。
她低头一看,金纹微微发亮,像是在预警。
同一瞬间,凛的耳尖剧烈一抖,寒气自发凝结,冰雾瞬间笼罩两人。
苏晚眯眼。
契约在响。
有人想动她的东西——而且,就在眼前。
她缓缓抬头,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长老身上。
那老头正悄悄把手缩回袖中,指尖残留一丝暗红,像是沾过血。
苏晚没动,只是轻轻抬起手腕,金纹对着他,像一道无声的审判。
长老脸色一白,踉跄后退半步。
苏晚收回手,转头对朵说:“记下来,今天长老试图干扰契约权,行为可疑,暂扣其物资领取权限。”
朵咬唇,低头在骨片上划下一痕。
长老张嘴想骂,却见凛的冰刃己悬在他头顶,寒气逼人。
他闭了嘴。
苏晚拍拍朵的肩:“干得不错。
明天开始,每天清点一次库存,谁领多少,记清楚。
我不管你以前多胆小,现在——你背后有冰,有契,有我。”
朵深吸一口气,握紧骨片,声音虽轻,却稳:“……好。”
苏晚转身,看向凛:“走,去东坡踩点。
我得画个冰窖设计图,顺便教你怎么用‘最小能耗实现最大制冷’。”
凛跟上,尾巴轻晃。
路过长老时,苏晚忽然停下,回头一笑:“对了,忘了告诉你——契约有个隐藏功能。”
长老僵住。
“我能感觉到他们说谎。”
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比如现在,你心跳快了三倍,呼吸乱了,手在抖……你说,你袖子里藏了什么?”
长老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苏晚没再追问,转身就走。
凛跟在她身侧,冰雾缭绕。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拍卖场,背影被夕阳拉得老长。
朵坐在冰台上,低头看着掌心。
那撮暗紫色粉末,不知何时沾上了骨片,遇血竟微微一闪,像是回应着什么。
她手腕内侧,一道藤蔓状的纹路,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