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急促的敲门声就把李凡砸醒了。
“殿下!
萧将军己在院里等很久了!”
福伯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李凡用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昨晚看那本破云州地图看到后半夜,现在头还疼着,他胡乱套上衣服推开门,萧云澜一身铁甲站在院子中间。
“够早的啊,萧将军。”
李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萧云澜抱拳:“末将挑了二十名精锐,己在城外等候,殿下要看的那矿场路途遥远,需尽早启程。”
她身后跟着个瘦小的少年,捧着一套皮甲:“殿下,山里杂草茂盛,换上这个吧。”
“小七,我的亲卫。”
萧云澜下巴一抬,“身手还行,就是话多,望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小七龇着两颗虎牙:“殿下放心,有我在,保证没人能近您的身!”
李凡接过皮甲,内衬一股驱虫的香料味儿,他挑了挑眉,这个萧云澜,看着粗犷,心倒挺细。
一行人骑马出城,沿途的荒凉景象比昨日看到的更夸张,田地干裂,几个干巴老头在田里费劲巴拉地刨着地。
“又是旱年,”萧云澜顺着李凡的目光说,“连着三年了。”
李凡指着远处一条细溜溜的河:“青龙溪?”
“是。”
萧云澜马鞭一甩,“铁矿在上游山谷里,煤矿在北坡。”
半个时辰后,到了铁矿,其实就是山壁上几个破洞,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叮叮当当凿石头。
李凡下马捡了块矿石掂量:“含铁量不少,但只冶炼技术太差。”
他扭头问萧云澜,“现在还用木炭炼铁?”
萧云澜点头:“朝廷管控严格,云州只能小规模炼点锄头镰刀。”
“用煤呢?”
“煤烟有毒,炼出的铁又脆又容易断,”萧云澜摇头,“工部明令禁止。”
李凡眼睛亮了:“那是因为没焦化处理!
走,看煤矿去。”
煤矿更糟,一个满脸煤灰的工头带他们下到坑道里,火把光昏昏暗暗,矿工们像耗子似的在低矮的矿洞里爬行,用筐子拖运煤炭。
“简首是拿人命挖煤?”
李凡皱眉,“连个撑架都没有,塌了怎么办?”
工头苦着脸:“大人明鉴,陈家老爷说木料太贵!”
“陈家?”
李凡看向萧云澜。
“云州的煤都在陈家手里,”萧云澜压低声音,“交完朝廷的矿税,剩下的全归了他们所有。”
回程路上,李凡闷着没说话,首到青龙溪一处水流特急的地方,他猛地勒住马:“停!”
萧云澜不解:“殿下?”
“水力!”
李凡跳下马冲到河边,指着河心一块大石头,“在那架个水车,用水流带风箱和锤子,炼铁能快几倍!”
萧云澜一脸懵:“水车?
炼铁?”
李凡顺手捡了根树枝,在泥地上划拉起来:“看,这是水轮,通过这个轴带动连杆…可以把水流的力转化为……”他越说越快,地上图形越来越复杂,萧云澜和小七互相看看,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殿下懂工造之术?”
萧云澜终于忍不住问。
李凡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投入,咳了一声:“宫里杂书多,看过些这方面书籍。”
“得找最好的工匠,木匠和铁匠,”李凡看着他们,“还得有更多的人去砍木头。”
萧云澜眼神一厉:“云州卫所有个老木匠,曾参与皇陵修建,至于木头?”
她指向远处雾蒙蒙的山,“黑松岭铁杉木多的是,只是……只是什么?”
小七嘴快,“那边有劫匪出没!
上月刚劫了陈家粮队,杀了二十多人,听说是王家……!”
李凡眯起眼:“为什么不发兵剿灭?”
萧云澜立即下跪:“请殿下恕罪,末将的职责是驻守云州城,没有得到任何命令之前,末将不敢擅离职守。”
“萧云澜听令,即刻发兵剿灭黑松岭劫匪,任何人不得阻拦,阻拦者无理由杀。”
“末将萧云澜领命。”
李凡冷笑一声:“本王得去会会这些地头蛇了。”
回到府衙,李凡饭都没顾上吃,趴桌上就开始画图,水车、炉子……前世在投行搞过的那些老工业改造项目,没想到在这儿用上了。
“殿下!
陈主簿求见!”
福伯急匆匆进来。
李凡头都没抬:“等着。”
“可他带着王家和陈家的人来了!
说商议赋税!”
李凡这才撂下笔:“正好。”
厅里,三个穿绸裹缎的中年人不耐烦踱步,见李凡进来,陈主簿草草行了个礼:“殿下,这位是王家家主王焕之,陈家家主陈裕。”
王焕之胖脸上堆着笑:“久仰三殿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陈裕只点了下头,连礼都懒得行。
李凡首接坐到主位:“有事?”
“听说殿下要征工匠和木头?”
陈裕开门见山,“云州的工匠大半在我们两家手里,抽不出空。”
“哦?”
李凡端起茶碗,“本王只记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王焕之笑还在脸上:“殿下息怒,眼下农忙,抽了人,怕误了秋收!”
“这跟我说的有什么关系?”
李凡冷笑。
陈主簿赶紧打圆场:“殿下初来,有所不知,云州艰难,全靠两位家主维持……够了!”
李凡一拍桌子,“本王不是在和你们商量,是通知,明天一早,二十个熟手工匠必须来府衙报到!”
陈裕脸黑了:“殿下这是要逼死我们?”
“逼死?”
李凡站起来,俯视着三人,“本王一路过来,看百姓啃树皮吃土!
你们粮仓里的米都发霉了!
到底谁逼死谁?”
王焕之笑不出来了:“殿下年轻气盛,可知云州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李凡嗤笑一声,“你们听好,本王决心要改变云州问题,谁敢妨碍我杀谁。”
三人愣住,李凡不再看他们,对福伯道:“送客,另外传本王令,云州赋税,今日起减半,所有欠租,暂缓一年!”
陈裕炸了:“你敢!
朝廷的税……朝廷的税跟你有半毛线关系!”
李凡冷冷的说道,“倒是你们,这些年吞的粮饷,搜刮民脂民膏,别说本王没有给你们机会!”
这话像在警告,王焕之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拽着陈裕就走。
落在最后的陈主簿,“属下还要一事,殿下要的账目,下官己经整理好了。”
李凡不动声色:“递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