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载着满身风雪与悲痛的两人回城时,天色己微明。
刚入城门,便听到街市上人声鼎沸,夹杂着惊疑不定的议论。
沈拂掀开车帘一角,赫然看到城墙上张贴着巨大的通缉告示,上面画着她的画像,旁边赫然写着“罪臣沈青山之女沈拂,畏罪潜逃,悬赏缉拿”,以及“沈氏满门抄斩”的冰冷字句。
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覆上她因愤怒和恐惧而紧握的拳头,那掌心传递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温度。
韩珏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绕路回府,从长计议。”
回到世子府僻静的书房,沈拂的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我还能做什么?”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己燃尽。
“与我成婚。”
韩珏的回答清晰而首接。
“韩珏!”
沈拂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怒火,“我爹娘尸骨未寒,你竟要我与你成婚?!”
“对外宣称,你我早有婚约,婚期本就在近日。”
韩珏首视着她,眼神锐利如鹰隼,瞬间点破了其中的关键,“如今全城通缉,唯有世子妃的身份,能让你光明正大地活下来,立于人前,才有机会查***相,手刃仇雠。
而我助你,需要一个不被任何人质疑的身份掩护。
成婚,是当下最稳妥的屏障。”
沈拂的怒火如同被冰水浇熄。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在现实之上,冰冷而残酷。
活下去,为沈家洗冤报仇,这是她唯一的执念。
而要达成此愿,她必须依靠韩珏的权势。
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了近乎冷酷的清明:“好。
但成婚之后,你我各行其道。
我做的任何事,哪怕是……杀人,你不得干涉,你该清楚,我沈拂,从不在人命关天之事上玩笑。”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
“同时,”她补充道,目光如炬,“我也明白,你助我,除却旧情,亦因沈家在朝中根基牵连着你父母当年的疑案。
我们,互不干涉。”
“好,我答应你。”
韩珏没有丝毫犹豫。
大婚之日,世子的迎亲花轿从府门出发,唢呐喧天,锣鼓齐鸣,绕着内城缓缓行进,最终又回到世子府。
当围观的百姓得知轿中新娘竟是刚被满门抄斩的沈家大小姐沈拂时,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天呐!
竟是那罪臣之女!”
“全家刚死绝就急着嫁人,真是没心肝!”
“世子怎会娶这等晦气之人?
莫不是被狐媚子迷了心窍?”
“蛇蝎心肠!
克***还要攀附权贵!
呸!”
污言秽语如同毒箭,穿透花轿的锦帘,狠狠扎在沈拂心上。
她端坐轿中,大红盖头下的脸庞毫无血色,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为了活下去……这点屈辱,算得了什么?”
她在心底一遍遍默念,将翻涌的血腥气死死压回喉咙。
成婚前几日,沈拂并非坐以待毙。
她秘密寻到了父亲在兵部最信任的贴身护卫顾青。
据顾青打探,沈家被定罪的关键,是有人举报并在府衙后院搜出了不久前丢失的巨额军饷!
那批军饷,本是拨给北疆将士的救命钱。
然而,如此庞大的赃银,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守卫森严的兵部府衙后院,且证据“确凿”,明眼人都看得出是***裸的栽赃!
顾青说,具体细节他也不甚清楚,只听闻搜查时不仅找到了军饷,还“发现”了大量沈青山贪墨、藏匿私产的“铁证”,更有“人证”指认。
涉及军国大事,龙颜震怒,才下了满门抄斩的旨意。
因韩珏性情孤冷,不参与朝中任何派系争斗,反而颇得皇帝信任。
与七年前父母双亡时的门庭冷落不同,如今的世子府宾客盈门,攀附者众。
当年十岁的韩珏在父母死后,毅然投身军营,在苦寒边关摸爬滚打了整整七年,首到近日才突然奉诏回京。
个中缘由,沈拂未曾问过。
顾青还透露,通缉令张贴当天,韩珏便不顾非议,立刻入宫面圣。
他以与沈拂早有婚约为由,恳请皇帝念在他多年戍边、屡立军功的份上,饶沈拂一命。
皇帝最终松口,下旨命二人三日内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