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姥姥正和隔壁王奶奶唠嗑呢,冷不丁地,姥姥肚子开始一阵一阵地疼。
王奶奶那是过来人,一眼就瞅出来,这是要生了,赶忙让姥爷去请二奶奶。
姥爷撒丫子就跑,一路小跑就到了二奶奶家,把事儿一说,二奶奶麻溜儿地拿上家伙事儿,拉着姥爷就往回奔。
路过村口那小庙的时候,二奶奶示意姥爷去拜拜仙家。
姥爷当时就有点懵圈了,这一路光想着接人了,哪寻思带供奉仙家的物件儿啊?
这在姥爷心里,那可老严重了,这不是对仙家不敬嘛。
二奶奶那眼睛可尖了,一下子就看出姥爷的难处了,就指了指姥爷的裤袋,小声问:“你那酒葫芦里还有酒没?”
姥爷这人平常就好喝点儿,腰带上老拴着个巴掌大的葫芦,放牛干活累了,就摘下来整上一小口。
姥爷赶紧摘下来葫芦晃了晃,还好,里面还有大半壶呢。
姥爷紧忙走到小庙前,那小庙不大,在老榆树底下,瞅着有点古朴。
姥爷用袖子把石台上的雨水擦了擦,就把石台上的一个小坑当成酒碗了,满满当当倒了酒。
然后,姥爷往后退了一步,神色老庄重了,对着小庙就念叨上了:“仙家啊,求您保佑我媳妇平平安安地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啊。
等孩子生下来,我一准儿给您杀只肥鸡送来。”
可这话音还没落呢,东南角的天空“刷”地一下,一道闪电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紧接着,“咔嚓”一声炸雷就在老榆树上面炸开了,那动静,震得姥爷和二奶奶耳朵嗡嗡首响,半天都没缓过神儿来。
二奶奶先回过神了,吓得够呛,拉着姥爷就跑。
下雨天在树下躲雨,本来就是犯忌讳的事儿,可他俩之前满心都是对仙家的敬畏,压根没寻思这危险,就觉得有仙家在,不能出事儿。
姥爷腿长,跑得那叫一个快,可二奶奶是小脚,心里又害怕,走得太急了,一脚踩在旁边湿漉漉的草地上,“噗通”一声就滑倒了。
姥爷听到动静,扭头就要去拉二奶奶,这一扭头,整个人都愣住了,双脚就像被钉在地上似的。
就见那小庙的木头屋顶被雷劈得黢黑,还冒青烟呢,瞅那样子,那闪电就像是专门奔着小庙来的,可旁边的老榆树却啥事没有,枝枝杈杈连点被劈的印儿都没有。
二奶奶自己挣扎着爬起来,见姥爷还在那儿发呆,着急忙慌地骂道:“老西,你倒是拉我一把啊!
在这儿傻站着,不怕雷劈你啊?”
说着,顺着姥爷的目光一瞅,这一瞅,俩人都懵那儿了。
在咱这乡下,大伙对神灵那事儿可都深信不疑,这一首有人供奉的小庙突然被雷劈了,这种事儿可从来没见过,姥爷和二奶奶心里除了害怕,都没主意了。
就在这时候,远处有人喊:“是老西不?
在树下磨蹭啥呢?
人接到没?
你媳妇羊水都破啦,你还不麻溜儿地回来!”
随着声音,一个披着毡布的身影急匆匆地跑过来了。
一听声儿,就知道是隔壁刘婶子。
姥爷走的时候,把姥姥托付给刘婶子照顾了,刘婶子把水烧好了,剪刀也磨好了,左等右等不见姥爷回来,就披着雨布到村头来看看。
刚出胡同口,就模模糊糊瞅见姥爷和二奶奶在树下发呆,就赶忙跑过来喊他们。
等走近了,也看到那被雷劈得焦黑的小庙了,吓得她手里的雨披差点没掉了。
不过刘婶子还算清醒,她知道家里正等着接生呢,急忙把二奶奶拉进雨披里,说:“有啥事等生完孩子,跟村里大伙商量,老西媳妇可等不及了,咱俩得赶紧回去。”
姥爷这时候也回过神了,赶忙推着二奶奶说:“对对,我媳妇那边要紧,回头我跟张爷说这事儿。”
姥爷抬脚要走,突然瞅见自己的酒葫芦还在石台上呢,又回身取了挂在腰上,这才急忙扶着二奶奶往家赶。
说来也怪,他们仨从村头往家走这短短几十步路,头顶上的炸雷就像长了眼睛似的跟着他们,吓得二奶奶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佛号,求保佑。
好不容易姥爷前脚跨进家门,后脚那雷声就像被啥东西拦住了似的,一下子就没了。
大伙虽然都觉得这事儿太邪乎了,可这时候都忙着接生呢,哪有闲工夫寻思这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