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时,风里飘来奶豆腐的香气。
一个穿着深蓝色蒙古袍的阿妈迎出来,朝鲁用蒙古语和她聊了几句,阿妈笑着朝我点头,眼神温和得像草原的阳光。
“这是其其格阿妈,”朝鲁翻译道,“她会照顾你。”
其其格阿妈拉着我的手进了蒙古包,里面铺着厚厚的毡子,正中央的炉火烧得旺,暖意顺着脚底往上爬。
靠墙的木架上摆着铜壶和几匹颜色鲜亮的绸缎,屋顶的毡帘掀开一角,能看见外面晃动的草尖。
“先歇歇,”朝鲁把行李箱放在角落,“我去备明天的东西,傍晚带你去看日落。”
他走后,其其格阿妈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奶茶,里面飘着炒米和奶皮。
我喝了一口,咸香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胃里顿时暖融融的。
阿妈边捻着羊毛线边笑,虽然语言不通,但那笑容里的善意像风一样,无遮无拦地漫过来。
傍晚时,朝鲁牵来两匹马。
他扶我上马时,手掌不经意碰到我的腰,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似的窜了一下。
“别怕,跟着我的节奏。”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风的凉意。
马慢慢走着,蹄子踩在草地上发出闷响。
夕阳把天空染成金红色,远处的蒙古包升起袅袅炊烟,羊群像散落的珍珠,被牧人的鞭子赶向暮色里。
“你看。”
朝鲁突然勒住马,指着天边。
一轮巨大的落日正往地平线沉,把草原的影子拉得老长,风里的草香混着马的气息,让人想起那首《风穿过乌拉盖》里的呼麦——原来真正的空旷,是能把声音都吸进去的。
我转头看他,他的侧脸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眼神里没有了初见时的锐利,只剩下和这片草原一样的沉静。
那一刻,上海的KPI、冰冷的写字楼,真的像被风卷走的沙砾,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里的风,”我轻声说,“比歌里更让人安心。”
他转过头,这次没有只是牵动嘴角,而是实实在在笑了,像冰雪初融的湖面。
“风里有草的根,有马的蹄印,还有……”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草尖,“等你的人。”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马蹄轻轻踏过。
夕阳的金辉漫过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温柔的阴影,那句没说完的话像颗种子,悄无声息落进心里。
马似乎也懂了这沉默,放慢脚步踏着碎步。
远处的羊群己融进暮色,牧人的歌声隐隐飘来,带着长调特有的颤音,绕着草尖打了个转,又钻进风里。
“等我的人?”
我轻声重复,指尖无意识绞着缰绳。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抬起手,接住一片被风吹落的草叶。
草叶在他掌心轻轻颤动,像极了此刻我的心跳。
“草原的风记事儿,”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谁来过,谁走了,谁心里装着这片地,它都知道。”
说话间,落日己沉下去大半,天边的金红渐渐洇成紫蓝,几颗星星迫不及待地亮起来。
朝鲁勒转马头,“回去吧,阿妈该把肉炖好了。”
回程的路走得很快,马似乎认家,蹄子踏在草地上发出轻快的声响。
他的马始终跟在我身侧,偶尔有风掀起他的衣角,带着淡淡的青草气息。
我偷偷侧过脸,能看见他挺首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夕阳最后的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