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深处，少女们蜷缩的角落，死寂中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和腹中空洞的鸣响。
今天己经是第三天了。
整整三天，滴水未进。
最小的祝余，整个人蜷缩得像一只被抽掉了骨头的虾米，小小的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石壁上，仿佛想从岩石里汲取一点凉意来麻痹火烧火燎的胃。
她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起皮，微微张着，只有极其微弱的气息进出。
“祝余…祝余…”空青跪坐在她身边，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她小心翼翼地用自己同样瘦骨嶙峋的手臂环抱着祝余，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体温。
看着怀中妹妹般的孩子气息奄奄的样子，空青的心像被钝刀反复切割，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比其他人都更清楚，她们只是耗材。
是那魔头炼丹熬硝的“药引子”。
饿死了…或许对那魔头来说，真的无所谓。
只是…只是以前那魔头为了维持“药引”的活性，再暴虐也不会让她们饿到这种濒死的境地。
这次…为什么？
“别…别叫了，空青姐…”角落里，红薰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被绝望浸透后的冰冷麻木。
她背靠着石壁坐着，头歪向一边，长长的、同样干枯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削的下巴。
“省点力气…等死吧。”
她的话像冰锥，刺穿了本就稀薄的空气，“那魔头…这几天更不对头了。
走路都像…像被什么缠着…扭着…连影子都阴森森的…呵…”她发出一声短促而没有任何温度的嗤笑，“或许…我们连当耗材的资格都没了…他找到更好的‘材料’了？”
红薰的话像一块沉重的巨石，狠狠砸在每一个少女的心上。
是啊，连耗材都不配了。
等待她们的，只有在这黑暗冰冷的角落里，无声无息地腐烂掉，或许连尸体都不会被浪费…想到某种可能，几个少女控制不住地开始轻微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空青紧紧抱着祝余冰凉的小身体，泪水无声地滑过她同样干裂的脸颊，砸在冰冷的石地上，瞬间消失不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即将吞噬掉最后一丝生息时——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着一种不似人形的、带着轻微拖沓和怪诞扭曲的节奏，清晰地回荡在溶洞通道里！
“来了！”
空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了。
红薰猛地抬起头，乱发缝隙里露出的眼睛充满了惊惧和怨恨。
其他少女更是瞬间爆发出濒死前的最后一点力气，拼命地往石壁最深处缩去，挤成一团，铁链哗啦啦响成一片。
祝余似乎也被这巨大的恐惧激起了最后一点反应，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洞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穿着深色破烂袍子的身影彻底堵死。
正是之前出现过，又诡异离开的“师傅”。
他站在那里，并未立刻进来。
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显得有些怪异的剪影，仿佛肩膀微微耸着，脖子以一种不自然的僵硬角度歪斜着。
一股比以往更甚的、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混杂着浓重的硝石血腥味，如同实质般涌了进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然后，在她们惊恐欲绝的目光中，一个灰扑扑的、沾着泥土的粗布包裹被那黑影随手一抛，“噗通”一声落在洞窟中央的空地上。
包裹口松开，露出了里面几个同样沾着土、干硬粗糙、颜色发黑的馒头。
紧接着，那黑影又转身出去，片刻后提着一个破旧的水桶进来，里面是浑浊不堪、带着泥沙的冷水。
他走到角落一个不知积了多少污垢的石槽边——那是她们平时饮水的地方，粗暴地将水倒了进去，浑浊的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做完这一切，黑影才缓缓转过身，那双在阴影里似乎闪烁着非人幽光的眼睛，缓缓扫过挤成一团的少女们。
那目光冰冷、粘腻，像是在评估一群待宰牲畜的价值。
“饿死了…可不行…”一个嘶哑、干涩，如同砂石摩擦的声音响起，“你们…还有大用处…”话音未落，黑影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在少女们惊恐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了穗禾身上。
即使饥饿和恐惧让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那双微微上挑、如同狐狸般的丹凤眼，长得妖艳风情，可眼底依旧残留着一丝惊心动魄的、不谙世事的清纯……很矛盾的美感。
此刻，那眼里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林风看着这群少女，尤其是那个叫祝余的小女孩奄奄一息的样子，真是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他必须扮演好那个“师傅”！
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邪魔！
不然，反噬的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这些少女对原主肯定恨之入骨，要是知道自己骨子里是个纯良之辈，说不定马上就群起而攻之。
“你！”
林风用那嘶哑扭曲的声音，指向穗禾。
穗禾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
她早就知道！
就知道那魔头没那么好心！
这包干粮，这桶脏水，不过是给其他人最后的一顿饱饭！
而代价，就是她自己的命！
就像以前每一次一样！
她甚至没有力气怨恨，只有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今天不是她，明天、后天…总归会轮到的。
没有人能幸免。
她颤抖着，几乎是爬着，被无形的恐惧驱使着，挪到了林风脚边。
林风强忍着不适，弯腰粗暴地拽起她，动作刻意模仿着记忆碎片里的粗暴。
他摸出腰间挂着的一串样式古怪、布满锈迹的钥匙，摸索着，打开穗禾脚踝上那个沉重的铁环。
钥匙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穗禾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堤坝，无声地滑落。
她最后看了一眼洞窟深处——空青姐抱着祝余，泪水涟涟，红薰冷漠地别过脸，其他姐妹眼中是同样的恐惧和绝望…她知道，这一眼，就是永别。
铁链“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穗禾被林风拽着胳膊，几乎是拖出了这个地狱般的洞窟。
空青看着穗禾消失的背影，颤抖着伸出手，抓起地上一个沾满泥土的馒头，却感觉它重如千斤，难以下咽。
泪水滴落在冰冷的馒头上。
“哭什么。”
红薰的声音冰冷得像块石头，她抓起一个馒头，狠狠咬了一口，干硬的碎屑呛得她首咳嗽，眼神却空洞地望向前方，“早死…早解脱。”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洞口的背影，再也不会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