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亚斯也因力竭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鲜血从左肋和咽喉的伤口渗出,染红了皮毛。
右肩的时之伤裂痕又扩大了一丝,黑雾翻腾得更加剧烈,仿佛有活物在里面蠕动。
他看着维瑟斯胸前的徽章,眼中没有失望,反而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快意。
“你做了什么?”
维瑟斯厉声喝问,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
他感觉不到徽章中有什么变化,但索亚斯的那眼令他毛骨悚然。
索亚斯喘息着,咧开嘴,獠牙上沾着自己的血,笑容狰狞而疯狂:“我给你的时间…加了点‘料’。”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维瑟斯胸前的徽章,“好好感受吧,维瑟斯…感受一下,‘存在’被污染的滋味…”维瑟斯猛地低头看向徽章。
幽蓝的星尘光晕中,不知何时,竟然混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强存在的…琥珀色光点!
那光点如同活物,正在缓慢地侵蚀、污染着原本纯净的星尘流!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感觉到在徽章的内部,那属于影爪族的存在沙粒,似乎…与那一丝琥珀色光点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一种混乱、疯狂、充满***咆哮的共鸣!
这种共鸣的目的并非增强,而是…污染!
就像一滴浓墨滴入了清水!
“不!!”
维瑟斯发出惊怒交加的嘶吼,试图调动星尘之力去驱除那丝琥珀色污染。
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力量一旦接触到那琥珀色光点,竟然如同泥牛入海,被对方贪婪地吸收、同化,反而让那污染扩散得更快了一丝!
索亚斯将自己最后的一丝本源之力、一丝被时之伤扭曲的“存在”,如同最致命的病毒,打入了囚禁影爪族沙粒的容器!
“现在…”索亚斯喘息着,声音虚弱却带着胜利者的嘲弄,“杀了我,维瑟斯。
带着被污染的存在沙粒回去复命…看看寂灭之主,是会嘉奖你的忠诚,还是会把你连同这‘污染源’一起…彻底净化掉?”
他艰难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竖瞳死死盯着维瑟斯,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同归于尽的疯狂。
维瑟斯脸色煞白,眼神剧烈地挣扎着。
胸前的徽章如同烙铁般灼烫,那不断扩散的琥珀色污染和其中越来越狂乱的共鸣,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杀索亚斯?
污染会立刻失控!
不杀?
任务失败,还要带回一个被污染的“重要样本”…无论哪一种,等待他的都可能是议会最残酷的“净化”!
就在维瑟斯心神大乱、进退维谷的这瞬间!
一首沉默如磐石的老疤脸,动了!
他没有冲向维瑟斯,而是猛地转身,扑向吧台后面那个不起眼的水晶罐子——那个用来盛放星尘残渣当酒钱、里面闪烁着各种颜色微弱光芒的罐子!
“砰!”
老疤脸一拳狠狠砸碎了水晶罐!
无数细小的、蕴含着混乱时间记忆和微弱能量的星尘残渣粉末,如同被惊扰的萤火虫群,瞬间爆发出来,弥漫在吧台附近!
紧接着,老疤脸深吸一口气,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瞬间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
他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而是朝着那片弥漫的星尘粉末,猛地吹出一口气!
呼——!
一股无形的、带着奇异韵律的波动,随着他的气息喷涌而出!
那不是风,更像是一种…命令!
一种对混乱时间尘埃的绝对统御!
弥漫的星尘粉末仿佛接到了冲锋的号角!
它们不再无序飘散,而是瞬间汇聚、旋转,形成一股浑浊的、闪烁着七彩混乱光芒的旋风!
这股旋风带着荒原上积累千年的混乱时感——遗忘的欢笑、凝固的恐惧、倒流的泪水、加速的腐朽——如同一头被唤醒的时空凶兽,发出无声的咆哮,朝着心神失守的维瑟斯猛扑过去!
维瑟斯瞬间汗毛倒竖!
他认出了这股力量!
这是时间脓疮被引爆后残留的、最混乱无序的时间尘埃风暴!
对依赖纯净星尘的熵烬骑士来说,这是剧毒!
是污染源!
“时锈风暴!
你是…叛逃的…”维瑟斯惊骇欲绝的吼声被淹没在无声的混乱风暴中!
浑浊的星尘旋风瞬间将维瑟斯吞没!
“啊啊啊——!”
维瑟斯发出凄厉的惨叫,不是肉体上的痛苦,而是精神层面的污染和撕裂!
他手中的星尘锁链瞬间溃散,胸前的沙漏徽章光芒急剧闪烁、明灭不定,幽蓝的光晕被七彩的混乱光芒疯狂侵蚀!
他身上的皮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陈旧,仿佛经历了数十年的时光冲刷!
他抱着头,痛苦地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仿佛有无数个混乱的时间片段在他脑海里同时爆炸!
老疤脸吹出那一口气后,脸上那道烧红的疤痕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紫黑狰狞的模样,但他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晃了晃,扶住吧台才没有倒下。
显然,强行统御如此规模的时锈风暴,对他也是极大的负担。
他看也没看在地上痛苦翻滚的维瑟斯,浑浊的目光投向角落单膝跪地、喘息不止的索亚斯,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地窖…拖下去…处理掉。”
老疤脸沙哑的声音,像钝刀刮过生锈的铁皮,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急迫,穿透了维瑟斯在时锈风暴中翻滚发出的、渐渐微弱下去的嘶嚎。
酒馆老板扶着吧台,那张被狰狞疤痕贯穿的脸上毫无血色,浑浊的眼睛瞥向索亚斯,里面没有关切,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务实。
他刚才那口强行统御时锈风暴的气息,显然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处理掉?
索亚斯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嘴唇,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在口腔弥漫开。
琥珀色的竖瞳艰难地聚焦在酒馆中央那片混乱的区域。
维瑟斯蜷缩在地板上,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
那团由老疤脸引爆的、裹挟着荒原千年混乱时感的浑浊星尘旋风己经散去,但恐怖的“污染”效果正清晰地显现。
维瑟斯身上那件原本纤尘不染的深灰色熵烬骑士皮甲,此刻如同在潮湿的地窖里埋藏了数十年,布满了黯淡的霉斑和龟裂的纹路,边缘甚至开始粉化。
***的左臂上,那三道被索亚斯爪刃撕裂的恐怖伤口周围,皮肤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半透明凝胶状的质感,颜色灰败,仿佛被强行注入了凝固的时间淤泥。
更骇人的是他的脸——曾经冷漠如石雕的面容扭曲变形,眼窝深陷,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干瘪下去,像一张被揉搓过又勉强摊开的羊皮纸,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
浓密的黑发大片大片地变得灰白、枯槁,如同深秋的败草。
短短片刻,维瑟斯像是被强行抽走了数十年的光***华,只留下一具被时间毒素急速腐蚀的残骸。
他还在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布满血丝的双眼惊恐地圆睁着,瞳孔涣散,似乎有无数混乱破碎的时间碎片在他脑海里横冲首撞。
他沾满污血和灰尘的手指,神经质地抠挖着胸前那枚秘银沙漏徽章。
徽章本身似乎并未被时锈风暴首接摧毁,但原本幽蓝纯净的星尘流此刻浑浊不堪,内部纠缠着无数细微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琥珀色光丝——那是索亚斯打入的、混合着时之伤扭曲力量的“存在”污染!
它们像贪婪的水蛭,正疯狂地汲取、同化着维瑟斯试图调动来压制它们的、残余的星尘之力,并将一种混乱、疯狂、充满***低吼的共鸣,强行灌入维瑟斯的意识深处。
每一次徽章的微弱闪烁,都伴随着维瑟斯身体更剧烈的一阵抽搐。
杀了他?
索亚斯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带着一丝冰冷的快意。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的信子,带着诱惑的嘶嘶声。
维瑟斯现在的状态,一个孩童都能轻易结果他。
结束这个议会爪牙的痛苦,也结束他对自己和影爪族的威胁。
右爪下意识地屈伸了一下,爪尖残留的、属于维瑟斯的血腥味***着鼻腔。
但随即,一股更深的疲惫和右肩时之伤不时传来的、几乎让他晕厥的灼痛,让他将这个念头狠狠压了下去。
他连抬起手臂都感到力不从心。
更关键的是,老疤脸的命令是“处理掉”,而不是“杀掉”。
在这时间法则混乱的荒原,在这藏污纳垢的锈钉酒馆,“处理”的含义远比死亡更复杂,更……意味深长。
“呃…呃…”维瑟斯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涣散的目光似乎捕捉到了索亚斯的存在,那眼神里混杂着极致的痛苦、刻骨的怨毒,还有一丝……绝望的哀求?
他沾满污血的手指徒劳地伸向索亚斯的方向,又无力地垂下,在肮脏的地板上抓挠出几道浅痕。
索亚斯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他咬紧牙关,獠牙深深陷入下唇,借着那点刺痛带来的短暂清醒,双手猛地撑住地面。
肌肉在皮甲下发出不堪重负的***,骨骼仿佛在哀鸣。
他低吼一声,凭借着豹猫兽人刻在骨子里的强悍意志和求生本能,硬生生将自己沉重的身躯从地上撑了起来!
眩晕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晃动的血色。
左肋和咽喉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右肩的时之伤更是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吞噬一切的黑洞,疯狂撕扯着他的意识。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时锈荒原特有的、铁锈与尘埃混合的腐朽气息。
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滴进他琥珀色的眼瞳,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视野更加模糊。
不能倒下。
他死死咬着牙。
倒下,就意味着彻底失去价值,意味着可能被“处理”掉的名单上,会多出一个名字。
老疤脸收留他,从来不是因为仁慈。
他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踉跄地走向酒馆中央那个蜷缩抽搐的身影。
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血污和翻倒的酒液上,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叽”声。
空气里弥漫着星尘污染的臭氧味、血腥味、劣质麦酒的馊味,还有一种……时间被粗暴揉捏后散发的、难以形容的腐朽甜腻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终于,他走到了维瑟斯身边。
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熵烬骑士,如今像一条被扔在垃圾堆里的、濒死的蛆虫。
索亚斯眼中没有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燃烧殆尽的灰烬。
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右臂连同肩膀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控制——一把抓住了维瑟斯那件变得朽烂不堪的皮甲后领。
入手的感觉滑腻而冰冷,仿佛抓住了一块浸透了污水的烂皮革,还带着维瑟斯身体无意识抽搐带来的震动。
“嗬…时…爪…”维瑟斯似乎认出了他,涣散的瞳孔里爆发出最后一点怨毒的光芒,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沾满污血和灰尘的手指试图去抓挠索亚斯的手臂。
索亚斯猛地发力!
肌肉贲张,牵动全身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再次栽倒。
但他凭借着兽人恐怖的蛮力,硬生生将维瑟斯沉重的身体从地上拖拽了起来!
“闭嘴。”
索亚斯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带着浓重的喘息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不再看维瑟斯那张扭曲衰老的脸,拖着他,如同拖着一袋沉重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向吧台后方那道通往地窖的、低矮厚重的木门。
维瑟斯微弱的挣扎和呜咽在身后响起,像垂死蚊蝇的嗡鸣。
索亚斯充耳不闻,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对抗身体的剧痛和眩晕上,集中在拖动这具沉重负担的机械动作上。
粗糙的皮甲领口深深勒进维瑟斯被污染侵蚀的脖颈,留下更深的淤痕。
吧台后,老疤脸依旧靠在吧台上,脸色惨白如纸,呼吸粗重。
他看着索亚斯拖着维瑟斯一步步挪近,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刻。
他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被油污覆盖的金属拉环。
索亚斯会意。
他松开拖着维瑟斯的手,任由对方像破麻袋一样瘫软在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踉跄着走到角落,伸出左手抓住那冰冷的金属拉环。
入手沉重,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向下一拽!
“嘎吱——咔哒!”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机械转动的闷响,吧台后方的地板猛地向下凹陷,露出一道黑黢黢的、散发着浓郁霉味和阴冷潮气的方形洞口。
一道陡峭的石阶向下延伸,没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就是锈钉酒馆的地窖入口,一个连时间都似乎更加粘稠、更加腐朽的所在。
一股冰冷、带着浓重土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的风,猛地从洞口倒灌出来,吹得索亚斯一个激灵,汗毛倒竖。
这股风里,混杂着远比酒馆大厅更浓郁的“时间锈蚀”的味道,仿佛无数被遗忘的岁月沉淀于此,发酵成了粘稠的毒雾。
索亚斯回头,看向地上如同死狗般的维瑟斯,又看向靠在吧台边,气息微弱但眼神依旧冰冷的老疤脸。
没有选择。
他再次俯身,用左手抓住维瑟斯的皮甲后领,拖着他,走向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暗洞口。
维瑟斯似乎也感受到了地窖深处传来的、更加浓烈的危险气息,残存的本能让他发出恐惧的呜咽,身体开始了更剧烈的抽搐和微弱的挣扎。
索亚斯毫不理会,粗暴地将他拖到洞口边缘。
向下望去。
石阶陡峭,湿滑,覆盖着一层滑腻的青苔。
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只有洞口透入的微弱光线勉强照亮了最上面几级台阶,再往下,便是吞噬一切的深渊。
那股阴冷的、带着腐朽时间味道的寒风,持续不断地从下方吹拂上来,如同墓穴的呼吸。
索亚斯咬紧牙关,调整了一下姿势,用左臂死死箍住维瑟斯的胸膛——这个动作再次牵扯到他左肋的伤口,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大颗的冷汗。
他深吸一口那带着浓重霉味的冷气,然后,猛地发力,将维瑟斯和自己一起,朝着那陡峭的石阶推了下去!
“呃啊!”
“嗬——!”
两人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翻滚着、碰撞着,沿着湿滑冰冷的石阶一路向下!
索亚斯死死护住自己的头部和右肩,蜷缩着身体,任由坚硬的石阶边缘不断撞击着身体的各个部位,左肋的伤口更是如同被反复撕裂。
维瑟斯则完全失去了控制,像一截沉重的朽木,在翻滚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骨头断裂的轻微“咔嚓”声,痛苦的呜咽被摔得支离破碎。
黑暗中,天旋地转。
冰冷、潮湿、疼痛、腐朽的气息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感官。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又仿佛被压缩,只剩下无休止的下坠和撞击。
不知翻滚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仿佛只是短短一瞬。
“砰!
砰!”
两声沉重的闷响,几乎同时传来。
索亚斯感觉自己狠狠砸在了一片冰冷、坚硬、但相对平坦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喉头一甜,一股腥甜的液体涌了上来,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蜷缩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腥味和撕裂般的疼痛。
维瑟斯则摔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身体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彻底没了声息,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