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糖卡在骨缝里，糖纸反光映出断指收拢的动作。
吴磊的快门声刚落，陆明右臂的蓝光护罩便开始衰减，电流声像断线的蜂鸣。
林夏没动。
她盯着那节指骨，它正缓缓缩回沙下，糖纸被带入裂缝，消失前最后一瞬，反光中浮现出一行字——血红，歪斜，未干。
“情绪失控者，必为祭品。”
她眨了下眼。
字没了。
“谁看见了？”
她问。
没人回答。
苏薇咀嚼着嘴里的糖，陈晓的耳钉发烫，赵宇的锤头点地，短长短短。
李璐突然尖叫。
她撕开衣领，颈侧浮起蛛网状红斑，指尖抓挠锁骨，皮肤绽出细血丝。
“王强在哭！”
她嘶吼，“他在下面！
他说他还来得及！”
陆明冲上前，手电切向她瞳孔。
光束中，李璐眼球震颤，频率紊乱，像被无形线牵引。
“低语侵蚀。”
他松开手电，转向林夏，“糖还有吗？”
林夏从侧袋摸出两颗，递过去。
陆明掰开李璐的嘴，塞进一颗。
她咬碎，糖粉混着血从嘴角溢出。
“甜的……”她喘着，眼神涣散，“他说……还来得及。”
林夏指尖一颤。
上一章苏薇吃糖时，也说了这句话。
“所有人，围圈。”
陆明下令，“绳距三米，禁止单独行动。
罗盘指哪，我们跟哪。”
林夏点头，罗盘在掌心发烫，指针稳指中心。
她没提刚才的闪回——那行血字，不在现实，而在她闭眼前的一瞬，清晰浮现。
李璐瘫坐在地，呼吸渐平。
红斑未退，却不再蔓延。
陈晓蹲下，耳钉贴近她后颈。
次声波释放，李璐身体抽搐，突然张口，吐出一团灰烬包裹的糖纸残渣。
林夏认得那糖纸。
她的。
“你碰过我的包？”
她问。
李璐摇头，喉咙发出咯咯声，像被什么堵住。
林夏脑中突刺剧痛。
眼前一黑。
她看见李璐跪在岩壁前，雾中伸出无指纹的手，掐住她喉咙。
岩壁上，血字未干：“情绪失控者，必为祭品。”
闪回三秒。
她踉跄后退，撞上背包架，罗盘撞出闷响。
“你看见什么？”
陆明盯着她。
“手。”
她喘着，“和王强一样……但它在杀她。”
“还没死。”
陆明冷声，“她还在这。”
“可我看见了。”
林夏指甲掐进掌心，“她走向那块石头……主动的。”
“幻觉。”
赵宇说，“低语在植入记忆。”
“不是幻觉。”
林夏抬头，“那石头……上面有字。”
“什么字？”
她张嘴，却说不出。
说破记忆来源，脑内会炸开。
她闭上嘴。
吴磊举起相机，对准李璐。
快门声响起。
取景框里，李璐吐出的灰烬中，糖纸残片拼出半个字——“祭”。
他没说话，只把相机递给陆明。
陆明看完，抬眼看向林夏。
她没接视，只盯着李璐。
那女人正低头抠手，指甲翻起，血混着皮屑落在沙上。
“她说还来得及。”
李璐喃喃，“他说只要我走，其他人就能活。”
“谁说的？”
陈晓问。
“王强。”
她抬头，眼白布满血丝，“他在下面等我。
他说……祭品只能有一个。”
林夏罗盘突震。
指针偏转半度，指向李璐身后雾中。
她左眼发冷，银灰一闪。
李璐站了起来。
她踉跄前行，脚步拖沓，像被线牵。
红斑己爬上面颊，皮肤下似有蠕动。
“拦住她！”
林夏喊。
陆明冲上前，却被陈晓一把拽住。
“别。”
陈晓耳钉发烫，“她不是自己走的。”
李璐回头，嘴角咧开，露出被糖粉染黄的牙齿。
“他说甜的。”
她轻笑，“你们不懂。”
她转身，冲进雾中。
六人追出。
雾流翻滚，地面松软，脚印陷得深。
三分钟后，岩壁出现。
李璐背影在雾中凝滞。
一只苍白手从地下升起，无指纹，掌心朝上。
它缓缓掐住她喉咙，指节发白。
她没挣扎。
嘴角仍扬着。
手拖她下地。
沙层裂开，像嘴。
她沉入，红斑在雾光中最后闪了一下，消失。
沙缝闭合。
岩壁上，血字浮现：情绪失控者，必为祭品。
字迹湿润，边缘滴血。
吴磊拍下。
快门声落，血字未变。
陆明伸手触碰。
指尖沾血，腥味浓，未凝。
“刚刻的。”
他说。
林夏靠近。
罗盘指针再次偏转，指向李璐消失处。
她左眼银灰未退，脑中回响低语：“你早该来。”
“这字……”她喃喃，“我梦里见过。”
“梦？”
陆明转身，“你什么时候做的梦？”
“刚才。”
她抬头，“她死前，我看见了。”
“预知？”
陈晓耳钉微颤，“还是被植入？”
“是记忆。”
林夏说，“她的记忆。”
“你没碰过她。”
陆明逼近，“你怎么可能有她的记忆？”
她闭嘴。
不能说。
梦噬反噬，头痛欲裂，幻觉翻涌。
吴磊突然从雾中捡起一个背包。
李璐的。
它被推回，像被什么吐出。
包拉链半开。
里面一张涂鸦，用口红画在笔记本撕页上：雾中岩壁，血字清晰，与眼前一模一样。
林夏接过。
画纸边缘沾着灰烬，和她掉落的甘草糖同一种。
她没说话，把涂鸦塞进背包，压在琥珀下方。
夜降临。
雾更浓，蓝光护罩缩至半米。
七人围圈，绳索拉紧。
陆明右臂电光微弱，像将熄的灯。
林夏蜷缩在地，罗盘贴胸。
她闭眼，甘草糖含在舌下，压住脑内嗡鸣。
入梦瞬间，李璐的记忆碎片撞入。
她看见自己——不，是李璐——在雾中行走，耳边回荡低语：“祭品己选。”
她走向岩壁，主动跪下，伸手触碰血字。
字融化，渗入皮肤。
红斑从指尖蔓延。
“你早该来。”
低语说。
她看见那无指纹的手从地下伸出，不是攻击，是迎接。
记忆戛断。
林夏惊醒。
冷汗浸透后背。
帐篷外，雾流静止。
她抬手摸枕边。
指尖触到一颗糖。
沾灰，糖纸微破，和她背包里的一样。
她没动。
盯着那颗糖，听见自己声音在脑内低语：“你早该来。”
陆明的手电光切进来。
他蹲下，光束照她瞳孔。
银灰未散。
“你做了什么梦？”
他问。
“她知道自己是祭品。”
林夏说，“她选择了死。”
“为什么？”
“因为……”她停顿，“她说，只要她走，其他人就能活。”
陆明沉默。
手电光移开，照向帐篷角落。
那里，李璐的背包静静躺着，拉链不知何时开了。
他起身，走向岩壁。
血字仍在，边缘未干。
林夏没跟。
她低头，看着枕边那颗糖。
糖纸反光，映出岩壁倒影。
血字在光中扭曲，变成另一行字——“下一个，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