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曙光

1数据异常程朗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曲线，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足足十秒。

北美大气环流模型第三次给出了相同的结果——这不是系统错误。他摘下眼镜，

用衬衫下摆擦了擦镜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个动作能让他短暂逃离那些令人窒息的数字。

"又加班？"实验室门被推开，林夏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走进来。

她穿着医院的蓝色制服，左胸口袋上别着传染病科的徽章。程朗注意到她眼下浓重的青黑色，

那是连续值了三个夜班的痕迹。"你看看这个。"程朗把显示器转向妻子，

手指划过那组异常数据，"墨西哥湾流速度下降了40%，

这不可能..."林夏把咖啡放在防震实验台上，俯身查看数据时，

一缕头发垂下来扫过程朗的脸颊。熟悉的茉莉花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

"上周我们医院收了十二例不明原因肺炎，"她声音很轻，

"CT影像显示肺部有特殊纤维化...像被某种真菌侵蚀过的木头。

"程朗突然抓住妻子的手腕。实验室顶灯在两人之间投下交错的阴影，

他看见林夏瞳孔里映出的自己——一个三十七岁就长出白发的气象学家，

此刻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芝加哥气象站记录到摄氏52度高温时，

我以为只是仪器故障。"程朗调出全球气象图，红色警报像瘟疫般在全球地图上蔓延，

"但现在北极圈出现热带气旋，亚马逊流域降雪..."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这不是气候异常，是...""系统崩溃。"林夏接上他的话，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杯面上倒映着窗外突然亮起的闪电，

远处传来今年夏季第七次雷暴预警。程朗的终端突然弹出紧急会议通知。

他瞥见发件人栏里"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的标识，胃部像被灌了铅。

当林夏的手机同时亮起疾控中心警报时，

两人在沉默中交换了一个眼神——某种比飓风更可怕的东西正在逼近。2 红色警报三天后，

程朗站在联合国气候紧急会议的后排，西装口袋里藏着林夏给他的抗焦虑药。投影幕布上，

NASA科学家正在展示最新卫星图像：原本湛蓝的太平洋表面漂浮着大片灰绿色藻类，

像一块正在溃烂的皮肤。"...藻华爆发释放的硫化氢正在改变大气成分。

"科学家的声音在发抖，

北极永久冻土层融化释放的甲烷...我们可能已经越过临界点..."程朗低头查看手机，

林夏没有回复他早上的消息。芝加哥大学医学中心昨天被改造成临时隔离点，

她作为传染病专家必须驻守。

印度热浪致死超两万、欧洲粮食减产60%、巴西爆发武装抢粮事件...会议厅突然断电。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程朗看见前排日本代表正在用西装袖口擦汗，

德国环境部长在笔记本上疯狂计算着什么。当备用发电机启动时，

世界卫生组织的代表正冲上讲台："新型病原体预警！代号'灰斑症'，通过空气传播，

潜伏期2-7天，初期症状类似流感..."程朗冲出会议厅时，纽约街头已经乱成一团。

证券交易所的电子屏闪烁着血红数字，有人推着装满瓶装水的购物车狂奔，

玻璃碎片在阳光下像纷飞的刀片。他拨了十七次才接通林夏的电话，

背景音里充斥着救护车鸣笛和撕心裂肺的哭喊。

"程朗..."林夏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第一批疫苗...对变异株无效...我们可能需要..."通话突然中断，

最后传来的是某种重物倒地的闷响。3 燃烧之城程朗踹开公寓门时，

电视里总统正在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

他往行李箱塞入笔记本电脑、便携气象仪和所有能找到的抗生素，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着下载最后一批科研数据。窗外，

密歇根湖方向腾起滚滚黑烟——昨天新闻报道说湖水下降了六米，

暴露出二战时期的化学武器残骸。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夏发来的定位和两个字："快来"。

程朗抓起背包冲下楼，发现街道已经变成战场。便利店橱窗被砸得粉碎，

有人为争夺一箱矿泉水扭打在一起，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他绕到地下停车场，

庆幸自己上周给电动汽车充满了电。芝加哥大学医学中心前的景象让程朗刹住了车。

穿着防护服的士兵正在搭建路障，停车场停满标有生物危害标志的黑色厢车。

一个戴防毒面具的军官挥手拦下他："隔离区禁止进入！""我妻子在里面！林夏医生！

"程朗亮出证件，"国家气象局特别顾问，我有安全许可！

"军官用枪管挑起程朗的衣领查看ID，面具后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怜悯："B区三楼。

你只有十分钟。"他递给程朗一个皱巴巴的N95口罩，"上帝保佑你。

"消毒水混合着某种腐烂气味扑面而来。走廊里横七竖八躺着呻吟的病人，

他们裸露的皮肤上布满灰褐色斑块，像被烟头烫过的纸张。

程朗在护士站找到了正在给病人插管的林夏——她的防护面罩裂了道缝，

手套上沾着可疑的黄色液体。"你来了。"林夏拉着他躲进储物间，

摘下面罩的瞬间程朗倒吸冷气——她右脸颊浮现出硬币大小的灰斑。

"昨天抢救病人时防护服破了。"她苦笑着用酒精棉擦拭那块逐渐扩散的瘢痕，

"第一批感染者...死亡率上升到75%..."程朗的视线模糊了。

他想起二十岁那年追着林夏跑遍整个校园，

想起上周还在讨论要不要领养一个孩子...现在所有这些记忆都在被那些该死的灰斑吞噬。

"听着，"林夏突然抓紧他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房...我把早期病例数据和我设计的疫苗模型都存在加密硬盘里..."她剧烈咳嗽起来，

指缝间渗出血丝，

"密码是我们第一次约会那天的...经纬度..."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楼层。

广播里机械女声重复着："紧急疏散通知，

有人员立即撤离..."储物柜的玻璃映出窗外景象：城南炼油厂方向升起蘑菇云状的火焰，

照亮了这座正在死去的城市。林夏把沾血的硬盘塞进程朗口袋时，

他感觉有滚烫的液体滴在手背上。不知是妻子的眼泪还是自己溃堤而出的绝望。

当士兵破门而入强行带走林夏时，程朗死死攥着那个小小的金属方块，

突然理解了什么叫"文明的火种"——它轻得能放进口袋，却重得足以压垮一个人的灵魂。

4废墟中的联盟程朗用围巾捂住口鼻，在燃烧的街道上狂奔。

身后传来零星的枪声和玻璃碎裂的声响，空气中漂浮着纸张燃烧后的灰烬，像一场黑色的雪。

他拐进一条小巷，突然被一具尸体绊倒——那是个穿西装的年轻人，

胸前还别着"气候变化峰会"的入场证。"别动。"冰冷的金属抵住他的后脑勺。

程朗慢慢举起双手，硬盘在口袋里发烫。他听见保险栓被拉开的咔嗒声，

突然想起林夏最后看他的眼神——那不是恐惧，而是某种他读不懂的决绝。"转过身。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程朗转身看见一个穿破旧军装的男人，右臂缠着渗血的绷带，

左眼戴着黑色眼罩。那人用霰弹枪挑起程朗的背包："气象局的？""程朗，

芝加哥大学气候研究所。"他注意到对方领口褪色的军医徽章，"你受伤了，需要抗生素吗？

"独眼男人冷笑一声，枪口纹丝不动："赵明哲，海军陆战队退役。

现在回答我——为什么国家气象局的人会在暴乱第三天就带着军用级加密硬盘逃命？

"程朗的血液瞬间凝固。他还没开口，头顶传来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一个穿着荧光绿运动服的亚裔女孩倒挂在防火梯上，手里的蝴蝶刀正抵着赵明哲的喉咙。

"放下枪，独眼大叔。"女孩嚼着口香糖，"否则我让你另一边眼睛也退休。

"三人僵持了几秒，赵明哲突然大笑起来。他放下枪，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艾丽卡，你还是这么没耐心。""你们认识？

"程朗困惑地看着女孩灵巧地翻下来，像只猫一样落在地上。"前黑客组织'灰帽子'成员，

"赵明哲点燃香烟，"去年我帮联邦调查局抓她的时候，这丫头在我系统里种了勒索病毒。

"艾丽卡翻了个白眼，转向程朗："我观察你一上午了。

你从医学中心出来后就直奔大学实验室，现在又往城外跑——你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程朗摸出口袋里的硬盘，金属外壳反射着远处燃烧的火光。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

像末日剪影。"芝加哥撑不过一周。"程朗调出手机里最后接收的气象图，

"超级飓风'米拉'正在形成，加上灰斑症感染率..."他声音哽了一下，

"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复合型灭绝事件。"赵明哲吐出一口烟圈："所以？

""所以我们需要联盟。"程朗擦掉屏幕上落的灰烬，"我有气候数据和病毒研究，

艾丽卡能黑进任何系统，而你——"他看着军医腰间的医疗包，"能让我们活下去。

"远处传来爆炸的轰鸣，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艾丽卡突然吹了个泡泡，

破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酷，那我们叫'曙光小组'怎么样？反正天快黑了。

"5 七区法则废弃的地铁隧道里滴水声回荡。程朗借着应急灯的微光查看地图，

用红笔划掉第三个被洪水淹没的避难所。身后传来艾丽卡敲击键盘的声响，

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台还能工作的投影仪，将城市立体影像投在潮湿的墙面上。

"芝加哥现在被划分为七个生存区域。"艾丽卡调整着参数，不同区域亮起不同颜色的光，

"紫色是'新黎明'教派的地盘，

他们占据了原来的教堂区；红色是掠夺者控制的商业区；绿色是...""科学派。

"程朗指着大学周边区域，"昨天还有人在那里发送无线电信号。

"赵明哲正在给一个发高烧的流浪男孩注射抗生素，闻言抬起头："别抱希望。

科学派上周就被掠夺者攻陷了，幸存者要么加入教派，要么变成了湖边的尸体。

"男孩突然抓住赵明哲的手腕："你们...要去北边吗？"他瘦得凸出的眼球转向程朗，

教派在找气象专家...他们说...风暴是神的惩罚..."程朗和赵明哲交换了个眼神。

艾丽卡已经调出北部区域放大图——密歇根湖裸露的湖床上，

赫然出现一片新建的简易建筑群。"Bingo。"艾丽卡吹了个口哨，"教派总部。

猜猜我在他们的服务器里发现了什么？"投影切换成一组医疗档案，

患者照片上的灰斑症状明显比程朗见过的更严重，"他们在加速病毒变异。

"程朗的胃部绞痛起来。他想起林夏脸颊上扩散的灰斑，想起她塞给他硬盘时冰凉的指尖。

投影仪突然闪烁起来，

画面跳转到一段监控视频：穿白袍的人正在给束缚在椅子上的感染者注射某种紫色液体。

"活体实验。"赵明哲一拳砸在墙上，震落一片墙皮，"这帮疯子以为自己在做什么？

"艾丽卡关闭投影，隧道重归黑暗："更糟的是，他们截获了军方通讯。

旧军事基地有批未激活的疫苗种子，但去那里要穿越..."她顿了顿，"辐射荒原。

"程朗摸出口袋里的硬盘。在绝对的黑暗中，金属外壳像块冰一样贴着他的掌心。

他想起林夏临终时说的话——经纬度密码指向的不仅是数据，

更是他们初次约会时在天文台看到的北极星方位。"我们分头行动。

"程朗的声音在隧道里回荡，"艾丽卡继续破解教派的通讯系统，赵明哲去搜集医疗物资。

"他打开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我去见见这些'神的使者'。

"6先知之罪程朗伪装成感染者混入教派营地时，暴雨正冲刷着密歇根湖裸露的湖床。

他脸上贴着艾丽卡特制的假灰斑，白袍下藏着赵明哲给他的匕首。

营地中央的十字架被改造成闪电形状，下面站着个戴金属面具的男人，

正对着一群跪拜的信众布道。"...第六印揭开时，大地震动，

日头变黑像毛布..."面具人的声音经过扩音器扭曲变形，"唯有接受净化之人，

才能进入新纪元！"程朗跟着人群高喊"阿门"，眼睛扫视着营地布局。

东侧的医疗帐篷外站着持枪守卫，那里应该就是进行实验的地方。他悄悄后退，

突然撞到一个人。"你不属于这里。"穿红袍的女孩抓住他的手腕。她约莫十八九岁，

左眼是浑浊的灰白色，右眼却亮得惊人，"先知说今晚会有间谍混进来。

"程朗的匕首已经抵住女孩腰部，却听见她压低声音说："医疗帐篷后面有排水沟，

密码是0724。"她松开手，若无其事地走开，"愿光明指引你。

"暴雨掩盖了程朗的行动。他溜进医疗帐篷时，

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十几张病床上绑着不同程度的感染者，他们裸露的皮肤上插满电极，

床头监测仪显示的心跳曲线近乎直线。最里面的隔离舱里，

一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在往培养皿中添加紫色晶体。

程朗认出了那晶体——密歇根湖底特有的硫铁矿物，暴露在空气中会产生剧毒硫化氢。

他瞬间明白了灰斑症的变异机制，也明白了为什么教会要选址在湖床。"很美，不是吗？

"金属面具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程朗转身看见先知站在门口，

手里拿着把奇形怪状的手枪，"硫与火，最古老的净化方式。"程朗的匕首飞出去，

擦过先知面具的瞬间，帐篷外传来爆炸声。警报响彻营地，借着混乱，程朗冲向实验台，

将整个培养皿塞进袍子里。先知的手枪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一束紫色激光，

擦过程朗肩膀时他闻到皮肉烧焦的气味。"你偷走的是人类的未来！